就在墨家工匠在骊山陵深处展现其精妙诡谲的机关术时,另一支以技艺闻名的流派——公输般(鲁班)的后人及传人,也在帝国的舞台上活跃着。与墨家侧重于守御、机巧和物理原理的深度挖掘不同,公输一脉的技艺更显霸道与宏大,善于制造大型攻城器械、巨型建筑构件以及各种彰显威仪的礼仪器具。
在渭水河畔的另一处大型官营作坊,隶属于将作少府,这里主要负责阿房宫等地面宫室建筑的核心构件制作以及大型军械的改良。技术的,是一位名叫公输峣的匠宗,自称是鲁班第七代孙,其人性情倨傲,但对于技艺有着近乎痴迷的追求。
这一日,作坊内同样进行着一场演示,气氛却与骊山陵下的隐秘截然不同,充满了力量与宏大的美感。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一架正在组装的云梯车的模型。此车高达数丈,底部有轮,可推动,梯身并非简单竹木,而是结合了折叠、伸缩结构,顶部更有可开合的防护挡板,如同一个移动的攻城塔楼。公输峣解释道:“此‘临冲吕公车’,可无视寻常城墙高度,直接将甲士送至城头,乃攻坚之利器!”
公输一脉的技艺,充满了力量感、实用性和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们的作品,无论是用于破坏的军械,还是用于建设的构件,都规模宏大,设计精准,追求极致的效能与视觉冲击力,与秦帝国崇尚武力、追求宏大的气质不谋而合。
然而,公输峣与墨矩之间,却存在着深刻的门户之见和技艺上的竞争。公输一派认为墨家机关过于阴柔诡诈,沉迷于奇技淫巧,不如他们的作品堂堂正正,以力破巧;而墨家则认为公输之术过于霸道张扬,耗资巨大,不够精巧高效,且缺乏墨家特有的“非攻”内涵(虽然此时已很难坚持)。两派工匠在涉及共同项目时,常常因设计理念、资源分配等问题发生争执,互不相让。
李斯很快便接到了将作少府关于两派工匠矛盾的报告。他意识到,这两派的技艺对帝国都至关重要,墨家之术可用于隐秘防御和精细机关,公输之技可用于正面攻坚和宏大工程,二者互补性极强。若任由其内耗,不仅影响工程进度,更是帝国人才的巨大损失。他必须出面调和,将这两股强大的技术力量,都牢牢地掌控在帝国的手中,并引导其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