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暂的、如同在沙漠中心偶然觅得的一滴露珠般的喘息机会,尚未能滋润干涸龟裂的灵魂,便已在现实残酷的高温下瞬间蒸发殆尽。凯瑞强忍着魂核因过度透支而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仿佛要将存在根基彻底撕裂的剧痛,同时还要压制住幽绿碎片在短暂爆发惊人“锋芒”后、陷入更深沉死寂所带来的、那种如同潮水退去后显露出的空虚与反噬感,挣扎着将最后一丝力量用于维持那摇摇欲坠的极限隐匿状态,艰难地抬起头,向前方望去。
前方的景象,让他的意识内核几乎瞬间冻结。
倾斜向下的金属甬道在此处壑然开朗,连接着一个极其广阔、近乎圆形的巨大厅堂。厅堂的穹顶高远,没入上方的黑暗,四周的墙壁不再是光滑的金属,而是布满了无数不断明灭、流淌着的暗金色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复杂精妙到了极致,仿佛活物般呼吸着,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远超外界感知的古老威压与磅礴能量。整个空间的光线幽暗,唯有中央局域被一种奇异的光芒所笼罩。
厅堂的正中央,并非他推演中可能存在的、形态各异的“钥匙”实体,也不是什么控制“摇篮”遗迹的内核设备,而是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暗金色符文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立体法阵。这法阵并非铭刻于地面,而是悬浮于离地数米的空中,结构层层叠叠,仿佛由无数个相互嵌套、却又独立运转的几何体构成,每一个切面都在流淌着难以理解的规则信息。而在法阵的最内核,并非实体,而是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着形态的、散发着令人心悸吸力的深邃暗影。那暗影并非纯粹的物质或能量,它更象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强行撕裂空间规则而形成的、通往某个未知之地的、微小而危险的临时信道入口?仅仅是凝视它,就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维度的、充满恶意的窥伺。
然而,比这诡异法阵和不稳定信道更让凯瑞魂核几乎停止运转、思维陷入短暂空白的,是法阵旁,赫然站立着的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笼罩在一件残破不堪、仿佛历经了万古岁月的黑色斗篷之中,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大部分面容,仅露出线条坚硬、毫无血色的下颌,以及一双暴露在外、骨骼分明、却燃烧着幽幽蓝色火焰的手掌。这火焰并非炽热,反而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却又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般的气息——正是那神秘莫测、行踪诡秘的“守秘人”!他此刻,一只幽蓝火焰缠绕的手掌,正稳稳地按在立体法阵的某个关键能量节点上,似乎在向其中持续灌注着某种力量,努力地维持、或者说,是在小心翼翼地“约束”着法阵中心那团不稳定的暗影信道,防止其崩溃或失控。
而另一道身影,则让凯瑞那早已冰冷的意识深处,涌起一股近乎本能颤栗的寒意,仿佛血液(如果这魂体还有类似物质的话)瞬间倒流凝固——那是一个完全由流动的、仿佛具有生命的暗影与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未知材质交织构成的修长人形。它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五官,在应该是头部的局域,只有两点极其凝聚、散发着纯粹毁灭与冰冷意志的猩红光芒,如同深渊恶魔的瞳孔,缓缓扫视着四周。其身上散发出的能量特征,与之前遭遇的、使用规则湮灭手段的“戒律塔”清道夫如出一辙!不,眼前这个个体所散发出的能量层级、以及那种凝练到极致的杀戮意念,远比之前遭遇的任何清道夫都要强大、危险数倍!这是一名更高级别的“清除者”!
“守秘人”和“戒律塔”的最高级清道夫?!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从现场的态势看,他们似乎……并非处于敌对或对峙状态?!
眼前的一幕彻底颠复了凯瑞所有的认知和推演!“守秘人”那幽蓝的手掌稳定地输出着力量,并非破坏,而是在“协助”稳定法阵;而那名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清道夫,则如同最忠诚的守卫,静静地矗立在一旁,那两点猩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冰冷地扫过厅堂的每一个角落,警剔着任何可能的干扰,其姿态,分明是在……协同护卫?护卫这个法阵?护卫“守秘人”的操作?
这完全超出了凯瑞之前所有的预料、算计和推演!他之前一切行动的基础——即“守秘人”、“戒律塔”、遗迹守护力量等多方势力相互牵制、彼此敌对的前提——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计划的基石瞬间化为齑粉!
一个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意识:难道……“守秘人”和“戒律塔”并非象他之前推测的那样是相互对立的势力?他们在此地的终极目标,从更高层面看,可能是一致的?那所谓的“钥匙”、那吸引幽绿碎片的源头、这处被严密保护的遗迹内核……难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由这两大恐怖势力心照不宣、甚至可能联手布下的、用于引诱某些特定“异常”存在(比如他?或者象他这样的存在?)自投罗网的致命诱饵?!
就在他因这惊天动地、颠复认知的变故而心神剧烈震荡,导致竭力维持的完美隐匿状态,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却在此地极致敏感的环境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的能量波动涟漪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名静立如雕塑的、最高级别的清道夫,其头部两点猩红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猛地转向,瞬间如同最精准的锁链,死死地锁定了他藏身于甬道出口阴影中的方位!没有警告,没有试探,甚至没有一丝能量蓄积的前兆!
下一刻,一道凝练到极致、压缩了恐怖湮灭规则、带着绝对抹杀意志的暗影能量箭矢,仿佛直接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凭空出现,已然射至他面前!速度之快,超越了思维能够反应的极限!
躲不开!任何常规的闪避在这种超越认知的攻击速度面前都毫无意义!
挡不住!以他此刻残破的状态和能量储备,任何形式的防御在这纯粹的湮灭规则面前都如同纸糊!
死亡的阴影,冰冷、粘稠、带着绝对终结的意味,如同万丈海啸掀起的黑色潮水,瞬间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推演,所有的挣扎,
在这残酷的真相与绝对的力量面前,
彻底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