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废弃维护区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掺杂了金属碎屑的油脂,沉重地压迫着每一个存在的感知。昏暗的、不知源自何处的幽绿色应急光源,在布满干涸能量污渍的槽壁和渠道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光斑,将这片死亡候诊室映照得如同某种巨兽腐败的腹腔。“锈痕”蜷缩在丙字槽-734那冰冷硌人的金属凹槽底部,魂体如同一滩即将被晒干的淤泥,仅有最微弱的能量波动证明着他尚未彻底湮灭。
灵魂稳定性在百分之零点二九的刻度上艰难地喘息,每一次试图凝聚魂力去“舔舐”槽外那条细微能量渗漏点的努力,都象在用生锈的锯子切割自己的神经。的门坎,如同地平线下的微光,遥不可及。更糟糕的是,那源自幽绿方块的、冰冷的“饥饿感”并未因持续摄入污秽能量而满足,反而象被唤醒的毒瘾,愈发尖锐地啃噬着他的意志,催促着他去进行更危险、更疯狂的“狩猎”。
就在他全部心神都用于对抗内在的崩解与贪婪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注视”,如同黑暗中悄然滑过的冷血动物,再次降临了。
这一次,并非之前那种带着评估意味的、相对“客观”的扫描。这道“注视”更加…贴身,更加…具有针对性。它象一条无形的、冰冷的触手,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奇”,缠绕上“锈痕”的槽位,细细摩挲着金属边缘,然后…悄然渗透了进来。
【…“啧啧…伤得真重啊…”…】一道意念,并非直接在意识中炸响,而是如同贴着耳廓呼出的寒气,带着一种戏谑的、居高临下的冰冷,丝丝缕缕地渗入“锈痕”的感知。这意念的波动特质与巡猎者或系统提示音截然不同,它…拥有“个性”!一种扭曲的、充满算计的“个性”!
【…“看看这锈蚀…这裂痕…像被‘腐朽巨口’嚼过又吐出来的渣滓…”…】那意念继续低语,仿佛在欣赏一件残破的艺术品。【…“能在‘喉管清理’任务里活下来,运气?还是…有点别的什么?”…】
“锈痕”的魂核瞬间冻结!不是系统的审查!是那个“派系”!它真的找上门了!而且,来的“人”…似乎与之前冰冷的评估者不同!他强忍着魂体本能的战栗,将“濒死”与“麻木”的伪装提升到极致,魂力波动紊乱得象随时会散架的破风箱,不敢流露出任何一丝异样。
【…“别装了,老家伙…”…】那意念仿佛看穿了他的把戏,带着一丝嘲弄。【…“我知道你听得见…‘影牙’看上你了…”…】
影牙!一个名号!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入“锈痕”的意识!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其中蕴含的阴冷与危险意味,几乎凝成实质。
【…“我们喜欢…象你这样的‘残次品’…”…】那自称为“影牙”存在的意念继续低语,如同毒蛇吐信。【…“被系统抛弃,在烂泥里打滚,却偏偏…吊着一口气不肯死…”…】【…“这种‘轫性’…这种对‘生’的丑陋渴望…很有价值…”…】
价值?什么价值?成为炮灰?实验品?还是更糟的东西?“锈痕”的心沉入谷底。
【…“跟我们走…”…】意念变得直接而充满诱惑,却更显冰冷。【…“给你一个机会…不用再舔这些发臭的能量漏缝…不用等着被扔进分解池…”…】【…“当然…代价是有的…你的‘过去’…你的一切…都得归‘影牙’…”…】
过去?“锈痕”的冰冷内核猛地一缩!他有什么“过去”?只有那片无尽的黑暗和…那枚带来灾祸的碎片!
就在这时,仿佛为了证明什么,或许是某种试探,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特定频率的意念波动,如同钥匙般,被那“影牙”的存在悄然送入“锈痕”的感知范围。那频率…带着一种…古老、晦涩、却又隐隐有一丝熟悉的…“回响”!
嗡——!
“锈痕”魂体深处,那被层层封印的幽绿能量,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并非以往的躁动或饥饿,而是一种…仿佛被唤醒了某种深层记忆的…共鸣!
一瞬间,并非清淅的画面或声音,而是一些极其破碎、扭曲的感知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锈痕”
这些碎片一闪即逝,带来的却是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慌!那是…“凯瑞”的过去?!是那枚幽绿方块的来源?!这“影牙”…怎么会知道?!或者说…它们查找的,就是与这种“回响”相关的存在?!
【…“哦?有反应?”…】“影牙”的意念立刻捕捉到了“锈痕”魂体那无法完全抑制的瞬间僵硬,低语中透出一丝满意的残忍。【…“看来…你比看起来更有趣…”…】【…“好好考虑…老家伙…‘影牙’的邀请,从不轻易发出…”…】
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冰冷的“注视”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槽内恢复了死寂。
但“锈痕”的魂体却如同被投入冰窟,剧烈地颤斗着,无法平息。灵魂稳定性再次剧烈波动下跌。
不仅仅是恐惧于“影牙”的招揽和其背后深不可测的危险。
更是因为…那被意外触动的、“过去”的回响!
那些碎片般的记忆,虽然模糊,却指向了一个与他认知中“晦暗之塔”截然不同的…秩序世界?那是什么地方?他(凯瑞)曾经属于那里?那场爆炸…那枚碎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影牙”查找的,是象他这样,与那种“过去”有关联的“残次品”?
他落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旋涡中心。
生存的挣扎,突然与一段被遗忘的、充满危险的“过去”纠缠在了一起。
“影牙”的低语,如同在深渊边缘的呼唤。
而过去的回响,
则象是一把…
指向未知真相的…
双刃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