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深处,冰冷、黑暗、破碎。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灵魂的剧痛,如同永恒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凯瑞即将溃散的感知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来自外界物理层面的冰冷触感,如同最纤细的银针,刺破了那厚重的黑暗。
凯瑞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痛!无法形容的痛!
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已碎裂,每一丝肌肉都已撕裂,内脏如同被搅烂后勉强塞回胸腔。而更深处,灵魂本源传来的那种被强行“灼烧”后残留的、空洞而持续的剧痛,更是让他恨不得再次彻底昏迷过去。
【状态:濒死(多重叠加)!!!能量枯竭!意识(游离)!】
【风险:即刻死亡(极高)!永久性灵魂损伤(已固化)!】
他用尽了仿佛一个世纪积攒的力气,才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摇晃、扭曲的视野缓缓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到令人窒息的…陌生景象。
天空是一种永恒的、毫无生气的、仿佛被污浊浓烟笼罩的昏黄色,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均匀的死寂。
大地是冰冷的、粗糙的、一望无际的黑色砂砾,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昏黄的天空在远处形成一道令人绝望的分界线。没有草木,没有水源,没有生命的痕迹,只有呼啸而过的、带着刺骨寒意和细微腐蚀性能量的干燥狂风,卷起砂砾,抽打在他残破的身体上。
这里…是哪里?
绝对…不是飞羽大森林!也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地方!
一种比面对森林中所有魔物和巡猎者时更加深沉、更加广袤的…孤独与渺小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绝望…换了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无声的方式,再次降临。
他以几乎彻底报废的躯体和重创的灵魂,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穿越了边界壁垒…最终抵达的,就是这片…比囚笼更加死寂、更加荒芜的…绝地?!
晦暗之塔…究竟将他…流放到了怎样的世界边缘?!
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带着内脏碎片的暗黑色血液从嘴角溢出,迅速被干燥的风沙吸干。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粉碎性的剧痛,几乎要让他再次昏厥。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拼命催动着【未知冥想法】那几乎熄灭的冰冷内核,试图汲取一丝能量来稳住伤势。
然而,这片荒芜死寂的旷野,空气中的能量贫瘠得令人发指,并且充满了某种…惰性而排斥的怪异属性,极难被吸收利用。【未知冥想法】的运转晦涩艰难到了极点,效果微乎其微。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到体内的金手指——一证永证,此刻能量彻底枯竭,陷入了最深沉的沉寂。除了只能显示面板,这意味着他再也无法依靠它来修炼或获取力量。
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被黑暗和绝望吞噬时——
他的目光,无意中…艰难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那片昏黄天空与黑色地平线交接的、极其遥远的尽头…
…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
凯瑞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拼命凝聚起最后一丝精神,【未知冥想法】将残存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死死地投向那个遥远的光点!
不是错觉!
在那视线的极限之处,天地交接的昏黑在线,确实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却稳定闪铄着的…昏黄色的光点!
那光点的光芒…并非自然天象,带着一种…微弱却清淅的…“人工造物”特有的、规则的闪铄频率!
是…灯火?!
有人烟?!有…文明的痕迹?!
尽管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遥远得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但在这一片死寂、绝望的无边旷野中,这一点微光,却如同刺破永恒黑夜的第一缕晨曦,瞬间点燃了凯瑞心中那早已冰封的…最后一丝求生火焰!
希望!
无论那是什么!是聚居地?是前哨站?甚至是…另一个囚笼?
只要…不是这片绝对的死寂!只要…有一丝变量!
就必须…到达那里!
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仿佛从灵魂最深处压榨而出!他竟然挣扎著,用几乎完全报废的双臂,硬生生地将自己残破的身体…从冰冷的黑砂地上…撑了起来!
噗!哇——!
更多的黑血从口中狂喷而出!剧痛几乎撕裂了他残存的意识!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
方向!那个方向!
他辨认了一下光芒的方向,将坐标死死烙印在意识最深处。
然后,他开始…爬。
用还能勉强移动的右臂和膝盖,拖着完全失去知觉的左半身,如同一条重伤垂死的蠕虫,在冰冷粗糙的黑砂地上,一下一下地,向着远方那微弱的、却代表唯一希望的灯火光芒…艰难地、缓慢地…挪动。
每前进一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和体力,都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都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狂风卷着砂砾,无情地抽打在他的伤口上。灵魂的灼痛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死亡的阴影,依旧紧紧跟随着他,随时可能将他彻底吞噬。
但他没有停下。
眼中只有…远方那一点微弱的灯火。
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陌生的旷野上,一个渺小、残破、濒死的生命,正以最卑微最艰难的方式,向着遥远的光芒,发起一场绝望而悲壮的…最后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