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声,捞起帷帽就下了车,正要往里走,取些炭火出来,被随车的长安一把拉住。
“好大人——”
长安压低声音,拉着她在屋檐下站住,睃了一眼帘幕紧闭的黑沉马车。
“你进去做什么?”
魏良时看了一眼自家门头,觉得他问的古怪。
“自然是回家,再帮殿下添些炭火。”
长安有些恨铁不成钢,低声道:“殿下说炉子里没有炭,让你去添些炭,你就真只是添些炭?”
魏良时顿了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安安静静的马车。
见她还有些懵懂,不知道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长安有些着急。
“既然殿下说冷,你何不请殿下进去坐坐,喝杯热茶?”
“殿下并没有说要喝茶”
长安“哎”了一声。
“这还要说出来吗?”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殿下府里什么炭没有,哪里要您府上的炭?隔着两条街就是王府,哪里就冷成这样?”
“我瞧着殿下也并不想到我家来喝茶。”
魏良时小声道。
有吗?
这不说出来,怨不着她想不到,魏良时在屋里纠结了半天。
看见长安跟在后头眼巴巴的瞧着自己,想了半天,还是捧着炭走到外头的马车前,问了一句。
“外头天冷,殿下要不进来喝口热茶?”
她站定在车帘子前头,帘子半天没有动静,侧耳倾听也是半天没有声音。
不知道人是不是又睡着了。
她正要将炭递给一边的长安,转身离去,里头终于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可以。”
长安低头在一旁捧着炭,她揣着袖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车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帘幕,容色俊美的黑衣青年微微低头,从里间出来。
长安在一旁悄悄的推了推魏良时的手臂。
她明白过来,伸手上前搀扶他下车。
萧承稷睨了低眉顺眼的她一眼,手搭在她递过来的手臂上,从善如流的借了她的力下了车。
一路进来,景色虽然不如王府那样有大匠精工细凿,一步一景,但却能看出主人家的心思。
壁如屋檐上爬着新牵引过来的绿萝和蔷薇,青色的枝蔓和烟霞粉的花苞沿着屋檐下挂着的雨霖铃蜿蜒往下爬,是别出心裁的景色。
果然修了个爬着紫藤花的长廊。
长廊正通着魏良时居住的院落,长长的一条,大约五十步长,长廊两侧是带着些坡度的美人靠,可供人闲坐赏玩。
只是如今并不是紫藤萝的花期,枝桠光秃秃的攀爬在镂空的长廊顶上,大约是刚刚完工,远处的墙边还放着几架锄头钉耙,大约是工人做工时留下的。
见他反剪着手仰头看着长廊上的枯枝,魏良时在他身后道。
“花匠说这花要明年春天才能开。”
本来想着在院子里装上地龙,用暖气提前催熟,提前开花。
但是她又觉得枯枝残桠也有别样的风情,没有血肉,孤独冷漠的往四周缠绕蔓延,像人身体里的血管和经络,蓄势等待下一个。
萧承稷看了一眼,“嗯”了一声,闲闲的往里走,径直进了她的院子。
如今家里大了,自然需要人手洒扫看家。
她买了两个小厮,一个驾车养马,打理花木,一个看门传话,做些杂活,又买了三个年纪小,老实话不多的婢女,一个在内院照顾母亲他们,一个在外院当差,一个打扫园子。
不过她身份特殊,向来不让这些人进她的房间收拾,从来都是兰香亲力亲为。
婢女小青以为兰香比她们身份高一等——是被魏良时收了房的,是府里的通房娘子,平日里也十分的恭敬客气,端茶倒水都是在外间递给兰香。
今日萧承稷忽然过来,自然轮的她来亲自沏茶倒水,沸水滚过一轮,她在耳房里沏好茶,端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萧承稷随意的靠在上位的靠背里,跟一脸涨红的小青说话。
他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容貌又生的阴柔俊美,一双剑眉几乎飞入鬓里,双目寒星,鼻梁高挺,微微侧脸瞧人的时候,天生自带三分风流俊逸。
“婢子——婢子也不知道,夜里都,都是兰香姐姐伺候郎君的。”
小青耳朵通红的低着头。
也不知道问了什么,小青面红耳赤,手指头绞着衣服站在原地闷不做声。
魏良时微笑着叫她下去休息,小青如蒙大赦,“咚咚咚”的小跑出去了。
小青虽然年纪小,人老实,但是平日里也是安安分分的做事,很少像这样招架不住的。
她忍不住有些抱怨起来。
“殿下您跟她说什么了?”
魏良时皱起眉毛,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他。
“小青年纪小,才十三岁。”
萧承稷瞧着她一副怪罪自己的样子,端茶的手顿了顿。
“怎么?怕我将你的人带坏了不成?”
他年岁二十五,十六岁入朝,浸淫朝堂多年,举手投足都是成年男人的韵味,风流又儒雅,挂不得李楚瑶这样骄矜的娘子喜欢他。
魏良时在他下手坐了下来,道:“自然不是,只是小青年纪小,阅历少,听不明白殿下的话。”
萧承稷拂了拂茶上的浮沫,淡淡道:“我不过是问,兰香夜里如何伺候你。”
魏良时抿唇,沉默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瞧着你这院子不错,上次歇在你这里,床榻被褥也都十分的合我心意,睡得比我那张金丝楠木的架子床还要好些。”
萧承稷微微皱眉,将手中茶盏往案上轻轻一搁。
“只是我睡在这里,兰香又睡在你榻上,你睡哪里?”
魏良时一滞。
“以后让她回她自己房里睡去,没有这么大的园子,还非要跟主子挤在一块的道理。”
萧承稷屈指轻轻敲了敲桌案,淡淡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