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的书房陈设简约，墙上挂着一幅《大都舆图》。
案上摊着几本兵书，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苦头陀，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藏着试探。
“大师方才在议事厅那般失态，若说只是好奇，未免太过牵强。”
“我再问你一次，你与明教，当真没有半分牵扯？”
苦头陀垂手而立，帷帽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依旧沙哑。
“郡主若不信，可派人去查属下过往。”
“属下早年在西域独行，与明教素无往来，刚才失态，只因听闻张无忌、杨逍这般高手竟折在他人手下。”
“一时惊于对方实力，担心日后为郡主办事时遇上，误了郡主大事。”
“误我大事？”
赵敏挑了挑眉，走到他面前，目光锐利如刀。
“那你说说，若真遇上那位高手，你有几分把握能胜他？”
这话问得突然，若是寻常人，要么夸下海口，要么露怯。
苦头陀却沉吟片刻，缓缓道：“属下不敢妄言。”
“未曾见对方招式，不知其武功路数，贸然论胜负，便是对郡主不负责。”
“但若真遇上，属下拼尽全力，至少能保郡主全身而退。”
这番话既不张扬，又表了忠心，恰好戳中赵敏心思。
她盯着苦头陀看了半晌，见他始终镇定，方才的疑虑消了大半。
“看来是我多心了。”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咕咕”两声轻响。
一只灰羽的信鸽落在窗台上，脚上绑着一卷信件。
赵敏走上前，解开信鸽脚上的丝线，展开信件快速浏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苦头陀站在原地，眼角馀光瞥见她神色变化，心中不由得一紧，却并未主动发问。
“竟还有这种事！”
赵敏将信纸拍在案上，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这高手不仅武功高，还会绝世轻功，前几日竟还去过武当山。”
“更奇的是，他在武当山转了一圈，武当派竟没人能留住他，让他全身而退了！”
苦头陀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
“武当派高手如云，还有张三丰真人坐镇，他竟能来去自如？”
“谁说不是！”
赵敏转过身，眼中却没了之前的凝重，反而燃起几分兴奋。
“如此人物，若是能为我所用，何愁明教不灭，何愁江湖不平！”
她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蝴蝶谷的位置。
“张无忌、杨逍已废，明教群龙无首，如今又冒出这么一位高手，这可是天赐良机！”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转头看向苦头陀。
“你先出去候着吧，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才能将这位高手招揽过来。”
“是。”
苦头陀躬身应道，缓缓退出书房，刚关上门，眉头便紧紧皱起。
教主若真成了残废，六大派被困万安寺之事更是雪上加霜。
那位高手来历不明，若真被赵敏招揽，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营救六大派的对策，脚步都有些恍惚。
“哎哟！”
苦头陀正想得入神，没注意前方来人，竟直直撞了上去。
他连忙后退一步，抬眼一看，正是玄冥二老。
鹿杖客揉了揉骼膊，笑道：“苦头陀先生这是在想什么大事，竟连我们兄弟都没看见？”
苦头陀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拱手道：“方才在书房听郡主说那高手之事，一时有些出神，冲撞了二位，还望海函。”
鹤笔翁打量着他，见他神色已恢复平静，不似之前在议事厅那般失态，之前的怀疑渐渐消了。
“先生不必多礼，那高手确实邪乎，换做是谁，也得琢磨琢磨。”
“对了，郡主在书房可有说什么要紧事？”
“郡主正琢磨着如何招揽那位高手。”
苦头陀语气平淡，不露半分破绽，“让我在外候着，未曾多说其他。”
鹿杖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同：“郡主有远见！”
“若能招到这等高手，咱们对付明教便更有把握了，既然先生还有事，我们兄弟就不打扰了。”
“二位客气。”
苦头陀颔首，看着玄冥二老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松了口气。
他快步走到王府僻静的角落，望着万安寺的方向，心中默念。
“张教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六大派还等着你来营救，你一定要尽快赶到大都才好！”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在赵敏面前的镇定，帷帽下的眼中满是担忧。
……
万安寺的囚室阴冷潮湿，墙角凝着薄薄一层白霜。
灭绝师太盘膝坐在稻草堆上，调息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眼，嘴角溢出一丝淡血。
她抬手拭去血迹，目光落在一旁垂首而立的周芷若身上。
“芷若，过来。”
周芷若连忙上前，扶住她的骼膊，眼框泛红。
“师父，您伤势还没好，别再强行运功了，会伤了根基的。”
灭绝师太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
“我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只是咱们被困在此地，前途未卜，有些话，我得提前跟你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囚室紧闭的铁门，语气沉了下来。
“赵敏那妖女手段狠辣，又有玄冥二老相助，咱们想从这里出去，难如登天。”
周芷若心中一紧，连忙道：“师父，您别这么说！”
“无忌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武功高强，一定能打败那些元兵和高手！”
“张无忌？”
灭绝师太猛地提高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你还指望那个明教妖徒？芷若，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明教乃是魔教，张无忌身为魔教教主，双手沾满了正道人士的鲜血，你怎能对他抱有幻想？”
周芷若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眼框更红，却依旧小声辩解。
“师父，无忌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心地善良，之前还救过我和武当的诸位师伯……”
“住口！”
灭绝师太厉声打断她，“魔教中人最擅伪装，他对你示好，不过是想拉拢峨眉，瓦解正道！”
“你若再执迷不悟，迟早会堕入魔道，辱没了峨眉的名声！”
一旁的丁敏君早就按捺不住，此刻连忙上前，假惺惺地劝道：
“师父，您消消气，芷若妹妹也是年纪小，被那魔教妖徒骗了。”
“您想想，咱们被困这么久，张无忌要是真有心来救，早就来了，哪会让咱们在这囚室里受苦？”
她话锋一转，看向周芷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芷若妹妹，不是我说你，师父平日最疼你，把峨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怎能骼膊肘往外拐，去相信一个魔教教主？”
“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峨眉弟子都投靠了魔教呢！”
周芷若被丁敏君说得脸色发白，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她想起张无忌在蝴蝶谷照顾伤员的模样，想起他在汉水河畔救自己的情景。
可师父的斥责和丁敏君的讥讽，又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我没有……”
她声音哽咽，却说不出更有力的辩解。
灭绝师太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忍，却依旧硬起心肠。
“芷若，你要记住，咱们是峨眉弟子，是正道的脊梁！”
“就算今日死在这万安寺，也不能向魔教低头，更不能对魔教妖徒抱有任何指望！”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峨眉派的掌门铁指环，递到周芷若面前。
“这枚指环，今日我便传给你。”
“若我有不测，你便是峨眉派的新任掌门，一定要带领峨眉弟子，坚守正道，除魔卫道，万万不可姑负了我和历代祖师的期望！”
周芷若看着那枚泛着冷光的铁指环，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师父，您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这指环……我不能要……”
“拿着！”
灭绝师太将指环塞到她手中，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你要记住，峨眉的声誉，正道的尊严，都在你肩上了。”
“就算真的出不去，也要守住这口气，不能让赵敏那妖女看了咱们的笑话！”
丁敏君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师父说得对，芷若妹妹，你就收下吧，别让师父失望。”
周芷若握着冰冷的铁指环，心中又酸又痛。
既为师父的嘱托感到沉重，又为自己相信张无忌而自责。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代表峨眉掌门的戒指一旦戴上，就不能再爱上其他男人了。
灭绝师太看着她，眼神渐渐柔和了几分。
“好孩子，别哭了。咱们峨眉弟子，流血不流泪。”
“就算前路再难，也要挺直腰杆，让所有人知道，咱们正道之人，宁死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