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31日,泉城工人新村小区楼下的院落里,正蕴酿着属于20世纪最后的喧闹。
左侧路灯下,方桌围满人影,“一筒”、“二条”的吆喝声与看客的谈笑交融成一片暖融融的背景音
右边青石条旁,炭火正红,一个系着围裙的半大少年,熟练地翻动着铁丝网上的火腿肠,滋滋油花溅起诱人的焦香。
一群孩子被香味勾住魂,围着那团暖光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而在院角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却另有一番对峙。
已初显身高优势的李樰,双手叉腰,下巴昂得高高的,正用毫不掩饰的“蔑视”瞪着眼前比她矮了半头的沉墨。
那眼神,分明是个占山为王的小女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不远处,炭火的暖光映照着几位长辈的笑脸。
李樰的舅妈磕着瓜子,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满是赞赏。
“这丫头,身段真好,灵气也足,就是性子野了点。”
她侧过头,对身旁李樰的妈妈提议。
“嫂子,让我带小雪去学跳舞吧?我同学正好开着培训班。这么好的苗子,不学可惜了,学跳舞还能提升气质。”
李樰母亲望着女儿那副“嚣张”模样,想到她那不上不下的功课,沉吟着点了点头。
学舞确实是条路,纵使成不了大业,也能磨磨性子,提升下气质,增添几分文静。
“墨妈,”舅妈笑意盈盈地转向另一侧,“让小墨也一块儿去吧?”
沉墨的母亲闻言,轻轻拍落裤腿上的瓜子壳,换下有些发麻的翘腿,笑着朝那棵老槐树下招手。
“雪儿,小墨,过来!问你们个事儿,想不想学跳舞呀?学了跳舞,会变得更好看哦!”
话音未落,李樰径直掠过自己的母亲,一头扎进沉墨妈妈的怀里,仰起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用力地点头。
被抢了位置的沉墨,小嘴撅得老高,赌气似的靠向李樰妈妈身边,大声宣告。
“我不想学跳舞!我要学武术!”
那望向李樰的眼神里,燃着不服输的小小火苗。
大人们被这孩子气的宣言逗得前仰后合。
“学武术好啊!”舅妈拍手笑道。
“巧了不是?我那同学的对象,正是教武术的!两个班啊,就门对门!”
就在这片笑语喧哗中,远处的夜空,骤然被一道流光划破。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烟花绽放,化作漫天绚烂的星雨,点亮了整个天际。
千禧年的钟声,于无声中被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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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舞与北电之间,不过六公里的距离。
早已完成毕业大戏、只待领取毕业证书的沉墨,为避开与十馀年未见的“亲密”室友寒喧,早早在两校之间的皂君庙路租下一套两室一厅。
得知这个消息的李依桐,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毫不尤豫地认领了其中一间卧室。
那上扬的唇角仿佛在说:口口声声忘不了小田儿,这不还是给我留了房?
想到这里,她倏地从沉墨怀中起身,灵巧地转身趴上他的背。
“gogogo,出发咯!”
她欢快地拍着他的肩膀,“带我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喂喂,”沉墨故意皱眉。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要人背?”
“什么三十好几!”
李依桐不满地嘟嘴,手指轻轻扯着他的耳朵。
“明明是二十岁的青春美少女!你就说背不背吧?”
沉墨忍俊不,但还是稳稳托住她的腿弯,将她向上掂了掂,顺手拎起地上的背包,朝着新居的方向迈开脚步。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
六月的帝都已是暑气氤氲。
在李依桐忙着将新购置的家居用品归置妥当时,沉墨的计划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关键节点。
一切如他先前所料,恒生指数自建仓的23700点一路阴跌,至六月中旬已下探至22170点附近。
市场被悲观情绪笼罩,各类看空报告甚嚣尘上。
此刻的沉墨正端坐在计算机前,屏幕上绿意森然。
这个早晨格外平静,直到十点将至,k线图突然毫无征兆地扬起头来。
“有资金在扫货。”沉墨眉头微蹙。
紧接着,一则利好的市场传闻不胫而走。
尽管传闻来源不明,但在绝望的市场里,任何利好都会被无限放大。
恒指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指数从22170点直线拉升,五分钟内飙涨逾300点。
“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沉墨十指交叠,拇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
账户浮盈瞬间蒸发数百万港币,他却不见慌乱,反而迅速敲击键盘,顺势追加40手空单。
“巴神的箴言永远不过时:别人贪婪我恐惧,别人恐惧我贪婪。”
“每一次非常规反弹,都是庄家洗掉散户,为下一次下跌加码的时机。”
“情绪驱动的反弹,终究敌不过基本面的颓势。政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转向,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
果然,一小时后,相关负责人的辟谣声明如期而至。
虚假繁荣如泡沫般破碎。
先前一小时的涨幅在五分钟内尽数回吐,跌势甚至比反弹时更为猛烈,直接击穿了坚守数日的支撑线。
沉墨凝视着账户,原先的200手空单浮盈超过2000万港元,新加的40手也收获了近200万港元的利润。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
藤华涛那边的电影投资迫在眉睫,是时候将部分利润落袋为安了。
随着手中仓位的平仓,一千八百万港币陆续出金,留下四百万在市场中继续蛰伏。
这一波完美验证了,市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重生而造成严重的蝴蝶效应。
既然如此,这大半个月的下跌就还只是开胃菜,将到来的8月5日才是真正的绝望。
在此之前,方才反弹的高点,将成为未来一个月难以逾越的阻力位。
他只需要在价格再次反弹到附近之时从容布网,建仓做空,然后静待时机。
因为在8月5日那天,标普将史无前例地下调阿美莉卡政府的主权信用评级。
彻底撕开全球资本市场的虚假繁荣,直接导致美股暴跌,继而引发全球股灾。
恒指在两周内暴跌4000点,10月初跌至16170点,创下未来十馀年的最低点,直到2022年10月才再度被跌破。
面对这等量级的系统性风险,沉墨一点也不担心出现庄家操盘,只为洗掉自己这点边角料的情况发生。
待风暴过后,他将汇拢此次的收获,然后在港岛老牌券商处集结资金,反手做多,耐心守候2015与2018年的两轮超级牛市。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如何将这1800万港币合理合法地注入国内,成了摆在面前的难题。
沉墨选择通过开曼公司持股墨痕资本,将其转型为外资背景的投资平台,再申请《企业境外投资证书》。
他花了好几天,埋首于政策文档的海洋,亲自执笔,撰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
为了这份商业计划书,沉墨着实烧了不少的脑细胞,毕竟以前这些事儿都是交给手下的得力干将去做的。
当审批通过的通知抵达时,连他自己都松了口气。
“这样就行了吗?以后港都那边的资金就都可以合法转移进来了对吧。”
李依桐看着账户上跃动的数字,忍不住竖起修长的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