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前，肉真香川菜馆顶层包厢。
原本空旷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各个都神情紧张，分别在各自被划分的片区里，紧锣密布地搜索着什么。
他们有的把桌子板凳推开趴在地上查找着，有的把置物柜翻倒了，钻进里面仔细查看着，也有的把地毯掀开、沿着地板缝隙瞪大了眼睛搜寻着……
整个包厢内，单位面积兄弟含量最高的地方，要数包厢自带的洗手间。
那逼仄的一小片空间里，有兄弟把马桶盖掀开了朝里看，恨不能把脑袋都伸进马桶水里，有的把水箱掀开了，伸手在里面搅和，有的甚至拿道具，把角落处的瓷砖都撬开了……
虽然有这么多人挤在里面，厕所里，却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专注在手头的搜寻工作中，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在他们身后，金牙坐在桌边，紧紧盯住厕所方向，周身都散发出可怕的低气压。
坐在金牙旁边的光头，低声嘀咕着：
“就几分钟时间，那么大个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呢？玩什么大变活人的戏法呢？
“那包厢外面，全是咱们的兄弟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的，他没理由绕开那么多人，从正门出去的。
“至于翻窗，厕所里没有窗户，他只能从厕所门出来，绕开我们的视线，再从桌边的窗户翻出去，可是，他有什么能耐，能躲过我们几十双眼睛呢？
“讲不通，这根本讲不通……
“他肯定还在这包厢里，藏在某个角落的。
“可咱们的兄弟都找了一下午了，根本没找到人影啊……
“到底去哪了，到底去哪了……”
光头絮絮叨叨地，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话，讲了一下午了。
金牙坐在光头旁边，只当对方在放屁，他一言不发，眉头紧蹙，目光在厕所门和包厢门之间，来回逡巡。
今天这事，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他可以确定，那人必定是离开这间包厢了，可是，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凭空消失的？
还有，自己今天上午，到底为什么，突然背叛闻哥，转投入那个男人门下的？
那一刻，他简直像中邪了一样，被那个男人的人格魅力，古惑住，在心底深处，难以控制地，冒出想要认对方做大哥的念头来。
想到这里，金牙的视线，垂落下去，盯着自己的掌心。
他把自己几乎从不离身的龙头短刀，都交出去了。
无论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有多后悔，金牙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哪怕他想要把龙头短刀再要回来，那个男人肯定也不会同意的，闻哥知道之后，也不会再认他这个叛徒，更重要的，他在兄弟们面前，在整个老城区这一片，都会变成一个笑话，再没有立身之地。
这件事，他敢作敢当。
可问题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冲动的事？
他可是金牙，是闻哥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是川渝社团所有兄弟们的主心骨。
他是靠头脑、靠理智站稳脚跟的，怎么会，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就莫明其妙地，被对方蛊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如今回想起自己早晨的所作所为，金牙虽然不后悔，可是，却觉得很羞耻。
那样跪在地上，疯狂地求一个陌生人，收自己做小弟的行为，实在是，懦得流脓啊。
想到这里，金牙将脸埋进掌心，长长地叹息出声。
“金牙哥！有消息！新大哥的！”门口传来大狗的声音。
听到“新大哥”三个字，金牙猛地抬起头，“暗大哥？”
“是！”
满心以为，是自己中午派出去的人，在外面街上找到了有关那个男人的新线索，金牙急切地朝对方招手，“进来说。”
大狗进来，将怀中抱着的一个包裹，递给金牙。
没想到会是快递，金牙愣了一下，还是将盒子打开。
紧接着，就看到里面放着一沓钞票，正中间，赫然躺着那把龙头短刀。
“这……是何意？”
他好不容易送出去的短刀，对方为什么，又给他还回来了？
难道说，就象他事后觉得羞耻一样，对方事后也后悔了，不想对他负责了？
金牙正不着边际地想着，就听大狗说：
“欠债、还钱。”
金牙眼睛眯缝起来，
“什么意思？”
“送快递的那个人，说这是新大哥，托他给你带的话。”
金牙仔细咂摸着这简单的四个字：
“欠债？还钱？”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首先，排除字面意思。
对方这个节骨眼，把东西送回来，肯定不可能是说自己要还钱。
且不说对方并不欠他们钱——在顶层包厢里吃什么都是免费的，并不需要付钱。
而且，以那个男人的段位，吃霸王餐，是家常便饭吧？怎么可能事后还专程还钱回来？
更重要的是，对方并不只还了现金，还把龙头短刀这么重要的信物，也一并还回来了。
那对方说的欠债，肯定不是钱债。
既然不是钱债，那就只能是另一个答案——
人情债。
想到这里，金牙微微眯缝起双眼，抬头看向大狗，
“大狗，道上的规矩，欠了大哥的人情债，拿什么还？”
大狗闻言，用力一拍胸脯，
“烂命一条！”
“好！”
金牙点头。
如此，就全对上了。
这包裹，是暗夜判官，给他们的一次考验。
这龙头短刀，还有那句话，都是在暗示他们——
新认的大哥，如今有难，他们拜山头时，欠下的人情债，是时候，该还回去了。
想到这里，金牙站起身，“啪”地一下，用力拍在桌上。
原本正在搜查的一众兄弟们，同时放下手中工作，都认真地朝金牙这边，看过来。
“大狗，把那送快递的，给我拦下来，让他带路。”
金牙将手臂高举过头顶，将龙头短刀的刀刃，亮出来，接着，高声喊道：
“兄弟们，暗大哥有难！所有人，集合！拼尽全力，营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