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见了三妖,一时有些惊慌,青凝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怎会在此?”
“今日我被拉来伺奉宴席,方才大战,我一路躲藏来此。”
小玉泪眼婆娑,言罢便欲离开,“青凝妹妹,姐姐求你莫要透露我行踪,就当……当我死了,放我离去罢。”
青凝紧握她的手:“姐姐放心,自当让你离开,绝不与他人说起。”
凌虚与黑风上前,凌虚面露忧色:“但你一女妖,化形又美本相却弱,又能去往何处?若被其他妖怪捉去,怕处境更为凄惨。”
黑风思忖片刻道:“小玉姐姐,咱们在狼首崖有一处隐秘洞府,名为青涟洞,生活用具倒也齐全,近日这边定已乱成一锅粥,想必没谁会留意那等偏僻之地。”
小玉闻言眼中泛起希望,青凝牵起她的手:“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先送你出这坠鹰崖。”
四妖见四下无人,便悄然没入密林,小心潜行,小玉恐被认出化了本相——
一只雪白小兔,蜷在青凝怀中被广袖遮掩,途中若遇不长眼的小妖,便顺手打发了去。
一路低声询问,方知小玉近日遭遇。
“还好那混江大王是个惧内的,那日路上公主尚未发作,回了碧云洞,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倒把混江大王骂醒了酒,未敢当真用强。”
小玉心有馀悸又带几分庆幸,“其后几日,我便被公主带在身边,她虽未给好脸色,却也未曾为难,大王几次三番终究未能得手。”
黑风笑道:“这混江大王好歹是个妖丹期大妖,怎的如此惧怕自家真妖期的夫人?”
凌虚解释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那混江大王乃是外来入赘的,此前殷江主事的是碧鳞公主的父亲,怒江大王。几十年前老大王坐化,方才轮到这混江大王当家。”
“混江大王天赋远不及碧鳞公主,不过是多活了两百年修为,且水军皆听公主号令,他岂有胆子忤逆?”
青凝接口道:“人家碧鳞公主是正经蛟龙血脉,眼下不过暂借那混江大王的名头庇护一方。依我看,早晚要将他踹开。”
小玉颔首:“碧鳞公主为妖其实不恶,对待麾下小妖也算仁厚,且一心向道。那混江大王入赘百年,似乎都未曾近得公主身子,不过担个虚名,公主志在仙道,想来是看不上混江那般靠吃人害命修炼的路径。”
黑风听得忍俊不禁:“难怪不称‘夫人’而叫‘公主’。这位公主倒也霸道,自己不让碰,还不准老黑鱼纳妾?这妖王当得着实憋屈,不如夜里偷偷一刀结果了老婆自立门户。”
这话惹来青凝一记白眼,小玉摇头道:“公主不与大王同住一洞,她的洞府有前任大王留下的法阵护持,更有青虹宝镜法器镇守,加之公主本相乃是蛟属,在水里真动起手来混江大王未必能占便宜。”
黑风撇撇嘴:“一个大妖过得如同鳏夫一般,啧啧。”
一路将小玉送至坠鹰谷口,三妖将随身丹药塞给她两瓶,凌虚取出纸笔画了张简易地图。
小玉感激不尽:“大家萍水相逢,诸位恩情,小女子铭记五内。”
青凝握着她手笑道:“且去把青涟洞替咱们好生收拾一番,若他日大王夫人也要把我送人,说不得我也要逃回去投奔你。”
黑风道:“咱们三个都是天生地养的野妖怪,想来小玉姐亦是如此,算是同病相怜,今日留个善缘,日后也好相见。”
凌虚耐心叮嘱:“路上还需万分小心,叛门乃是大罪,到了青涟洞先熟悉地形。那边是溶洞地貌,你本相娇小,若有风吹草动妥善藏匿,当不易被发觉。”
小玉一一记下,黑风又道:“姐姐,那黄林大王虽道貌岸然,但他那套关于‘正道’、‘浊气’的说法,倒有几分道理,日后还是尽量少食人害人为好。”
小玉温婉一笑:“弟弟多虑了,姐姐本是嗅灵兔得道,向来善于寻觅地脉灵草,自开启灵智修炼至今,从未食过人哩。”
凌虚闻言眉梢一挑,嗅灵兔妖虽不及追风熊妖那般稀世异种,却也是罕见的灵妖。
难怪小玉身上感应不到半分浊气,原以为是跟随夫人日久得以净化,却不想是根本未曾沾染。
三妖还需回去复命,出来已久恐被察觉不便久留,又嘱咐几句便相互道别。
小玉化作小白兔本相,三步一回头,终是隐没于深草丛中。
眼看夜色将尽,天光欲晓,三妖急忙赶往瓦罐寺方向,想必那边战事已了。
“你们说,昨晚有没有打死一两个大妖?”黑风好奇问道。
凌虚分析道:“妖丹期与真妖后期的大妖,多少都有些保命底牌,想来没那么容易陨落。不过,拼个两败俱伤元气大损,一两年内难以恢复倒是大有可能。”
青凝抛着那枚先锋腰牌乐不可支:“你们说咱们这回能领什么赏?这可是百豸谷的大旗官!”
此刻黑风兴奋劲过去倒生出几分后怕:“若非那独角先锋本就带伤,妖力又所剩无几,便是再来十个咱们这样的,恐怕也得折在他手里。”
凌虚深以为然:“确实如此,那些银子也没白花,符录耗去大半,炎阳丹也用了。”
黑风似想起什么,化了本相又变回人形,换回那身竹片扎甲感慨:
“这盔甲当真顶事!若没有它,那一棒下来,我屁股非得开花不可。回去我得琢磨琢磨打造盔甲的事,咱们仨都得备上一套。”
青凝把玩着连弩惋惜道:“好用是好用,昨日一战便耗去大半箭矢,怕是再用不了几回了。”
黑风:“这个也能打造。”
三妖边说边行,接近瓦罐寺时,已是次日清晨。
但见战场一片狼借,房倒屋塌,满地各色血迹斑斑,却不见一具尸首——想来已被各方妖众分食殆尽。
瓦罐寺内
猿总旗正在清点残存小妖,大王与夫人已回转山门疗伤,他一条手臂也缠着绷带,同样是被百足老魔的毒液所伤。
昨夜一战,黄林山战死小妖七八十,伤者无数。此刻众妖精疲力尽,劫后馀生,零零散散瘫坐一地。
猿总旗环视一圈,未见黑风踪影,心下微焦。
大王虽有嘱托看管,但昨日那般混战,自顾不暇哪有馀力照看一个小妖?想必已入了某位妖怪腹中。
他暗叹一声,只得作罢。
一旁的青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前日牛大师醉酒之时,他亦得了消息,昨日他有意避战,那碍眼的黑熊必死无疑,却不知青凝是否一并送了性命。
不过,既然那般驳他脸面,死了倒也干净。
正当猿总旗等得不耐,欲带领残部打道回府之际,三个身影步履蹒跚地走入寺内。
猿总旗双眼一亮——便知这机灵的小熊崽子没这么容易死!
又见青凝手中得意把玩那枚先锋腰牌,更是大喜过望,他正遗撼昨日让那独角先锋走脱,不想竟被他们捡了便宜。
凌虚上前拱手:“总旗恕罪,昨日我等被那独角先锋一路追杀出老远,侥幸设伏得手,方才回来迟了。”
猿总旗大手一挥:“怪你们甚么?此乃大功一件!”
一旁的青斑背过身去面色铁青,暗暗咬碎了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似是已下了某种决心。
这一眼却落在了正立在墙头整理羽毛的赤羽眼里,赤羽心念微动瞥了眼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