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正在水潭边端详自己的人形样貌，与穿越前倒有几分神似。
凌虚踱步而来，面露一丝讶异：
“似你这等小妖初次化形，按说总不免残留本相特征。你竟能直接化作这般完全的人形，实属少见。或许你这等稀有妖兽，天生便强于我等庸常之辈。”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一头白发，青凝也一笑露出一对蛇牙。
不多时凌虚递来一本线装书：“可识字？若识得，不妨试试这基础的吐纳口诀。”
黑风接过书，封面上写着《纳气还神诀》，奈何是繁体字，他认不全，只得无奈地挠挠头。
青凝见状道：“明日姐姐教你，你一个孤儿，不识字也属常情。”
凌虚颔首：“今日便先歇息吧，明日再为你讲解咱们青涟洞的生存之道。似你这般小妖，若不能尽快提升道行，迟早要被其他妖魔捉去吃了。”
黑风终究没忍住，问出口：“凌虚大哥，按你们所说，我算是稀有品种，为何……不吃了我？”
凌虚坦然道：“也非不想，只是我兄妹亦是逃难至此狼首崖，眼下无依无靠。原本我等七个小妖义结金兰，如今只剩下我二人相依为命。我等这般小妖，若无大王依仗，遇上道行高的妖魔或是人间修士，便是死路一条。”
青凝叹息接口：“唉，附近几位大妖，原本咱们兄弟姐妹想去投靠，奈何那黄林大王、混江大王、千足老魔都瞧不上咱们，嫌咱们修为低微，还想拿咱们炼丹。一路逃亡，其他兄弟姐妹都折损殆尽了。”
凌虚续道：“吃了你，或可增长些许修为；拿你去换些灵草丹药，也非不可行。但我思来想去，不若试着培养你，盼你日后能快些成长起来，我等也好真正开辟洞府，或能投靠个明主。”
黑风心中了然，面前这两位混得也颇为惨淡，他礼貌告辞，回了自己那处山洞。
黑风开始复盘脑海中关于《西游记》的剧情。
黑风大王，在西游记里是个很特殊的大妖。书中没背景的妖魔下场大多不妙，但黑熊精却是个例外，不仅没被大圣一棒打死，反而得了观音点化，混了个守山大神的编制。
其手段，连大圣也亲口评定：“我也硬不多儿。”
不靠法宝便能与大圣打得有来有回，还对其造成了成吨的精神伤害，可说是相当有格调的大妖。
至于凌虚子和白衣秀士，在小说里纯属龙套，一棍便下线了。虽不确定青凝是否映射那条蛇妖，但凌虚子怕是没跑了。
如此说来，自己的前景似乎不算太差，但他绝不敢完全套用小说情节——
凌虚和青凝比自己厉害得多，却连个大妖麾下的小卒都混不上。原着里那些妖魔，莫说通天大妖及其麾下先锋，便是个巡山小钻风，怕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招惹的。
眼下看来，独自外出怕是十死无生，跟着这两位落魄妖怪混，反似最佳选择，尽管不知哪天自己就会沦为储备干粮。
想到孙悟空，此刻应正被压于五行山下，要不要去瞻仰一下大圣爷的英姿？
念头闪过，黑风唯有苦笑——还是先想法活下去吧。好歹，自己还有些神通不是？
只是这几个所谓神通，眼下看来也不甚厉害。方才那熊罴撼岳，连个凡人都未撞死，估计现在来个有点本事的猎户都能手拿把掐地收拾自己。
不知练到高深会如何？还有那玄煞吼和拘灵术未曾试过。
然而青凝说过妖怪靠相互吞噬灵蕴增长修为，莫非自己也要吃其他妖怪？
想到这里，黑风一阵恶寒。
躺在稻草堆上心思百转，终是慢慢入睡。
翌日清晨。
黑风感觉一阵凉意拂过身躯，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只见青凝的青蛇脑袋正盯着自己，蛇信吞吐。
他一时惊骇，才发现睡梦中自己又变回了熊身。
“走着，姐姐教你吐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青凝道。
跟着她来到中央洞口，见凌虚正捧着一本书伏案研读，书封上写着《清虚丹道论》，他看得极为专注，时而颔首，时而蹙眉。
“凌虚大哥还懂炼丹术？”黑风问道。
凌虚自嘲一笑：“此前偶得此书，只能自行观摩揣测，眼下咱们连个丹炉都没有。唉，原本小白在时，尚能一同琢磨——”
说到此处，他神情略显悲戚。
青凝蛇头微垂，难掩伤心道：“我大哥，一条白花蛇，最喜舞文弄墨，常作书生打扮，已死去好几年了。”
黑风内心一震——
青凝果然不是白衣秀士，白衣秀士已死。
这意味着，虽然身处西游世界，但剧情未必按原着发展，未来的一切皆可改变，自己可能尚未成为黑风大王，便已成了他人盘中餐。
思忖间，他已随青凝来到洞外一片空地，青凝游上一块山石，化为人形盘坐其上正色道：
“小熊罴，你听好了。咱们妖族修行乃逆天而行，比之人族艰难百倍。”
“人族天生道体窍穴通透，呼吸间便能引气入体。我等却需先开灵智，再化形体，最后方能以此人身仿真周天运转，采集那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黑风心念一动，周身黑雾缭绕，亦化作人形，幸好这次衣服随之变化，未再赤身裸体。
青凝双手不断变换印诀，这些手诀在书中皆有图标，黑风依稀记得，只听她闭目轻诵：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身化炉鼎，意守丹田。鼻吸干坤之清气，口吐脏腑之浊息。引气如丝，循经导脉，过重楼，下紫府，归元海。周而复始，炼精化气——”
黑风也寻了块石头盘腿坐下，依样画葫芦，掐诀念咒调节呼吸，尝试感应天地灵气。
片刻后，只觉鬓发袖袍无风自动，一股清灵气息自天地间吸入体内，周游四肢百骸最终导入丹田。
黑暗中，《乘风玉鉴》再次浮现眼前，眼见一丝青色气流导入竹简，自己的身体似也轻了一分若有所得，一炷香后，竹简化作清风消散。
“差不多了，小熊罴。”青凝开口道，“每日能吸纳炼化的天地灵气终是有限。若想再精进，便需另寻他法了。”
黑风听出弦外之音，感觉不妙问道：“青凝姐，什么他法？”
青凝坏笑着搓搓手：“自然是——吃人啦！”
“啊？吃人？”黑风差点后仰过去。
“妖怪能化形的多少都有些手段风险太大，人就不一样咯。”青凝谈到吃人笑得眼如弯月，已是迫不及待，“天生通九窍，生来所蕴灵蕴便与初开灵智的小妖相仿。咱们这等修为，多是从吃人开始修炼的。”
黑风一脸苦涩：“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青凝嗔道：“我说你小子怎地总是婆婆妈妈！你自己险些被人吃了，怎还对吃人这事想不开？似你这般单靠吐纳，几时才能练成大妖？倒不如让姐姐吃了干脆！”
黑风告侥：“姐姐，咱能不提这茬了吗？”
此时凌虚负手踱步而出接口道：
“天地间，亦有靠灵草异果、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或福地洞天，得以一步登仙的妖魔。传说还有些神通广大的妖魔，会被天上仙人看中收为坐骑仆役。”
说此话时，他脸上带着一丝向往：“然此等机缘非我等所能觊觎，你我之途，大抵唯有吞噬凡人……或其他妖魔一途。”
“既如此，”青凝眼中闪过兴奋之色，“不若今晚便去那陈家庄，做上一桩如何？”
“甚好。”凌虚负手笑道。
只馀黑风站在原地，满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