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
周乞和慕寒笙非常默契地对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然后继续听白须老者说下去。
在白须老者的讲述中，二人终于了解事情的全貌：
原来，之前的小镇是没有白雾笼罩的。
在镇子里能看到远处那座巍峨屹立的高山，高山之上有一山神，祂既是镇民敬畏的图腾，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山神镇守此地，保一方风调雨顺，但需镇民每半年献上十名活人为祭。
祭祀前夜，被选中的“祭品”会由族老在额间点上朱砂，次日，形貌狰狞的山妖便会循迹而来，将这些沉默的祭品带入深山。
镇民们虽无法踏出小镇边界，且每年付出二十条生命的代价令人窒息，但为了全镇的安宁，这份恐惧与无奈代代相传。
据这位名唤谷朔羊的白须老者所说，先辈们并非没有反抗过，但山神法力通天，反抗皆被轻易镇压，血流成河。
久而久之，顺从与牺牲便刻入了小镇的骨髓。
直到两年前。
一位名叫韩光的仙人途经此地，施展无上仙法，竟从地脉引出一道终年不散的白雾。
这白雾看似与寻常白雾一般无二，并无神异，但从此以后山神派出的山妖竟然再也无法踏入小镇半步。
甚至连山神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韩光见大功告成，叮嘱镇民谨守此地，便飘然离去。
“我等以为苦日子终于要熬过去了”
谷朔羊浑身一颤，嘴唇哆嗦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谁知谁知却等来了更大的灾祸！”
原来，就在韩光离去后不久后，镇中有女眷怀孕产下的居然不是寻常婴儿。
而是天生残缺、没有五官的怪物！那怪物落地即会跑跳，碰到他们的肌肤的人，不出次日必全身溃烂而亡。
“是不是也没有毛发，有的缺左腿右臂，有的缺右腿左臂。”
谷朔羊讲到这里，慕寒笙忍不住问道。
“仙子见过？！”
七号镇镇民皆是一惊！
“这名孕妇就是从他们手里抢出来的。”周乞接上慕寒笙的话茬，对着众人说道：“而且他们也不是婴童，而是和我一般高的成人。”
“怎怎么可能？！”
“这点时间就能长那么大吗？”
“他们果然是妖怪！”
“”
就在众人因为震惊而议论纷纷的时候，慕寒笙突然开口：“所以，你们口中的妖种，便是那些天生残缺的婴童？”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慕寒笙再次开口：“你们既然不能出镇，那这些怀着妖种的孕妇是如何送出去的。”
人群中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说道：“我家屋后有一口古井，听镇上的老人说这口古井联通镇外，我们都是把孕妇扔进古井。”
“你们！”慕寒笙瞬间激动，扬剑就要动手。
周乞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慕寒笙的剑柄，让其稍安勿躁，接着问出一个关键问题：“七号镇有那么多人，孕妇肯定也是不少，你们怎么判定哪些是正常孕妇，哪些怀着呃妖种的呢？”
“全靠刑大夫啊！”
人群中又有人喊道：“那些妖种的脉象快到生产之际就会变的不一样，邢大夫把过脉后会告诉我们这是妖种还是正常孕妇。”
邢大夫？
周乞双眼一眯，知道这恐怕就是关键人物了，于是对着众人说道：“现在天色不早了，烦请各位给我二人找个落脚之地，诸位放心，这名孕妇就暂时跟我们住一起便好。”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是否要把这妖种留在镇子里时，镇长谷朔羊一锤定音：“好，就这样吧！”
周乞闻言，先是抱起这名孕妇，再次说道：“麻烦各位帮我们指一下那口古井和邢大夫家的位置，明天我们自行去看看。”
“我们派人带着二位仙人吧！”
周乞微微摇头：“人多眼杂，反而不好，请诸位放心，我们定会解决完此事再离开。”
“好，那大家都离开吧！”
谷朔羊说道：“张大、刘二你们跟我一起给二位仙人安排落脚的地方，再将古井和邢大夫家指给仙人。”
周乞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夜色如墨，风声呜咽。
慕寒笙跟着周乞悄无声息地潜至一处院落的后方。
借着微光，周乞看见一株需两人合抱的巨大垂柳，旁边有一口遍布青苔的石砌井，散发着阴寒的湿气。
“应该就是这儿了。”周乞目光扫过古井，低声自语。
他忽地转向慕寒笙，问道：“那名孕妇，你如何安置了？”
“喂了安神散，置于客栈柴房。”慕寒笙语声清冷。
周乞闻言眉头一蹙，有些犹豫的问道：“你就不怕那妖种提前出世，酿成大祸？”
慕寒笙侧过脸，月光勾勒出她清绝的侧影，语气笃定：“你这登徒子懂什么？我通晓脉象。她离分娩，至少尚有两日。”
周乞一愣，旋即问道：“你既会诊脉，可曾发现其脉象有何特殊之处。”
慕寒笙也是一愣，然后才道：“应该并无特殊之处。”
周乞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言。
两人对视一瞬，极有默契的同时掠至井边，先后纵身，身影便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瞬间吞噬，只余井口回荡着几不可闻的落水声。
井下的水流冰冷刺骨。
周乞跳入水中才发现这口古井竟连着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
水流推着二人向前，周乞却猛地察觉身旁的慕寒笙动作僵硬，呼吸急促，竟是在水中剧烈挣扎起来——她根本不通水性！
“不通水性你也敢往下跳？！”
周乞又惊又怒，低声吼道，却不得不迅速靠近，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奋力浮出水面。
两人刚喘过一口气，就被一张斜拦在河道中的大网兜拦住，水流冲击下，重重摔在了一片铺满细沙的河滩上。
这是一个不小的地下溶洞，洞顶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夜明珠，将四周映照得朦胧可见。
周乞抹了把脸上的水，怒气未消地瞪向慕寒笙："你"
话音戛然而止。
慕寒笙一身白裙尽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玲珑曲线，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颈侧，更衬得肌肤胜雪。
周乞一时看得怔住。
"登徒子！"
慕寒笙瞬间察觉到他停滞的目光，脸颊绯红，羞恼地低斥一声，立刻转身，快步朝着溶洞深处走去。
只留给周乞一个背影僵硬却依旧难掩风姿的背影。
周乞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立刻起身跟上。
二人不过走出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比刚刚大上数倍的溶洞！
洞顶高悬着数颗夜明珠，冷白的光晕洒下，将洞内景象照得清清楚楚。
首先映入周乞眼帘的，是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猩红轿子，正是他们在河边见过的那种，足有数十顶之多！
而在轿群后方，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
上百口半人高的黑色大缸，整齐地排列开去，每一口缸里都盛满了墨绿色、不断冒着气泡的粘稠药液。
而药液中浸泡着的，正是那些肢体残缺、形态扭曲的怪物！
有些仅有婴孩大小，蜷缩成一团，有些则已是成人体态。
周乞与慕寒笙不约而同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