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锣敲,鬼火照,活人见了魂吓掉。
“一顶红轿子,水里慢慢浮。”
“四个无脸鬼,抬轿无声息,”
“两个没左腿,两个缺右臂。”
“”
一阵极其怪异的歌声,突兀地刺破了寂静。
那声音缥缈不定,似从四面八方传来,调子是民间最常见的哄睡童谣,此刻听起来却异常刺耳可怖。
周乞和慕寒笙伏在斜坡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二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
前方小镇旁的小河里,正缓缓出现一副足以让任何人头皮炸裂的景象:
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无声地凸起一个个鼓包,仿佛水下有巨物苏醒。
紧接着,二十几顶猩红的轿子破水而出,轿身竟完全不沾水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直接浮了上来。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抬轿的人。
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前面两个轿夫缺失左腿和右臂,后面两个则缺失右腿和左臂。但他们以某种诡异的平衡抬着轿子,步履异常整齐。
整个轿身没有丝毫晃动。
而所有轿夫脖颈之上,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像一只剥了皮的鸡蛋。
“咕噜!”
周乞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唾沫,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慕寒笙闻声,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然后稍稍往远处移了移身子,似乎觉得身旁男人有些丢人。
周乞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没有注意,继续抬头往前方看去。
等这些猩红的轿子再近一些,二人居然发现这些轿夫残缺肢体断裂处,并没有流血或腐烂的痕迹,而是镶嵌着由阴气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鬼手鬼脚!
这些替代的肢体轮廓模糊,仿佛是由黑烟和微弱磷光交织而成,随着轿夫的步伐轻轻摆动,居然跟真实的手脚一般无二!
偶有阴风吹过,掀开轿帘。
可以清晰看到每顶轿子里竟然都瘫坐着一位腹部隆起、双目紧闭的孕妇,任凭轿子颠簸也毫无反应,生死不知!
这支诡异的送亲队伍,正踏着水面,朝着周乞和慕寒笙藏身的小树林方向,不疾不徐地逼近!
慕寒笙看到轿内居然都是一些人族孕妇,她瞬间呼吸急促,手腕一抖,提着软剑就要冲上前去!
就在她足尖发力的刹那,周乞手臂却猛地横拦在她身前。
“你伤好了吗就往前冲!”周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呵斥:“想死没问题,别带上我!”
随后,他目光扫过那支行进的诡异队伍,喃喃道:“看这阵势,硬拼就是送死。
慕寒笙眉头紧蹙,唇线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中全是不甘与焦躁,但她心里也明白周乞说的是实话。
二人现在不仅修为全无,更在刚刚的对抗中都受了伤,上去确实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看我的。”
周乞不容她反驳,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两人继续伏在草丛中,紧盯着队伍末尾。
当最后一顶轿子即将完全隐入林间昏暗的光线时,周乞瞳孔一缩,低喝道:“就是现在!”
他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蹿出,目标直指队伍末端那顶轿子!
在四个无脸轿夫尚未反应的电光石火之间,他猛地探身入轿,一把将里面昏迷不醒的孕妇拦腰抱出,转身就往小镇方向狂奔!
“登徒子!快跑!”
几乎就在周乞得手的同一瞬,慕寒笙的软剑已然出鞘,化作一道银色弧光,卷向那四个转身欲追的轿夫。
剑锋掠过它们半透明的鬼手鬼脚,竟发出金石相交的刺耳声响,火星四溅!
然而,她终究有伤在身,在四个无脸轿夫的围攻之下,逐渐体力不支,剑势一滞,被一股阴寒巨力震得连退数步,喉头一甜。
“打个屁啊傻子!快跑!”
在周乞的叫骂声中,慕寒笙也回过神来,自己没有必要跟四个怪物硬拼。
于是,她毫不恋战,借着反震之力疾退,与抱着孕妇的周乞汇合,两人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座小镇的方向奔去。
在二人奔跑的过程中回头发现,那四个无脸轿夫居然没有追上来!
它们只是停下脚步,用没有五官的“脸”静静地“望”着两人逃远的背影。
随后,它们机械地抬起轿子,步履整齐地转身,无声地汇入前方即将消失在树林深处的送亲队伍
见那怪物没有追过来,周乞连忙放下那名孕妇,喘着粗气研究起刚刚顺手撤下的轿帘。
慕寒笙也是稍稍平复呼吸,目光扫过周乞,见他把玩着那块红色的轿帘,不解地问道:“登徒子,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周乞没有回答,而是将那块轿帘紧紧缠绕在手掌上,闭上双眼。
数息之后,周乞猛地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摊开手掌。
那轿帘上的暗红色泽似乎淡去了几分,而周乞眼中那抹疲惫里,却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精光。
“果然有”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量虽远不及那鬼刃,但这点阴气总算不是手无寸铁了。”
这是周乞在看到那轿夫的阴气手脚后就想到的办法,他猜测这几顶轿子上也有可能存在阴气,于是借机撕扯下一块。
然后用往生狱海吞噬果然,此刻周乞气海内又多了一丝丝元气。
“登徒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暂时把周乞和姐姐的恩怨放在一边的慕寒笙,看在周乞成功救下一人后,居然破天荒地询问起他的意见。
“看来登徒子这个外号要叫一段时间了。”周乞无奈地想道。
“喂!说话啊!”
见周乞只是盯着被薄雾笼罩的小镇,也不说话,慕寒笙催促道。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额我叫周乞!”
周乞思虑片刻,在纠正了慕寒笙的叫法后,沉声道:“第二,进镇子。”
慕寒笙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怀抱着孕妇的周乞朝着通向小镇的那座石桥走去。
这座小镇静卧在荒野的尽头,被一片终年不散的灰白色薄雾完全笼罩。
雾霭浓重得如同一堵墙,将镇内的景象遮掩得朦朦胧胧,只能依稀辨认出房屋高低错落的模糊轮廓。
一条水面泛着哑光的河流如同一条的护城河,蜿蜒环绕小镇外围,散发出混合着水腥与苔藓的湿冷气息,加剧了周围的寒意。
周乞与慕寒笙站在唯一的石桥桥头。
前方是唯一的通路,身后是未知的荒野与潜在的阴鬼追兵,他们相视一眼,别无选择,只得一前一后,迈步走进白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