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和帝的永元之隆,在历史上也是有一笔的。
这段时期,天下太平;首善之区的近郊更是岁月静好。
就算是当初除窦氏,也是高层的权力斗争,混乱基本上没有蔓延到民间。
因此,庄园中的少年们,平日没遇到过什么特别凶险的场景。最多是成群结队地到处闲逛时,与其他庄子的年轻人斗斗气,打几架而已。何曾见过这等执火夜袭的阵仗
王阿顺和田奉昌两人也爬上屋顶,看着远处那片迅速移动的火光,再听听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急匆匆下了屋顶,却只知道在原地打转,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怎么办……”
“贼……贼人来了!我听说当初有绿林、赤眉,把洛阳给……”
“哎呀,少放屁!”
田广见这二人的鬼样子,又急又怒,上前一步,抡起骼膊,“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两人脸上。
“鼠辈!慌什么?尔等要死了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王阿顺和田奉昌暂时恢复了清醒,他们惊恐地看着田广。
田广平日里也是他们三人的老大,此时下令道:“阿顺!你立刻去主楼,禀报班、李二位郎官,说有大批不明人马逼近庄园!快去!”
“奉昌!你去敲警钟,点燃各处备用的火把,把庄里的人都喊起来,能拿家伙的都到大门这边来!快!”
王阿顺和田奉昌下意识地应了声“是”,转身就要跑,却又同时停下,看向田广:“广兄,那你呢?”
田广望向庄园大门外,说道:“我正好备有马匹。对方离庄园还有一段距离,且待我出去探一探,看看来的究竟是何人,有多少人马,竟敢如此猖狂。”
“不可!”两人异口同声劝阻,“外面太危险了!”
田广瞪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开始嘲讽起来:“方才还在羡慕定远侯、羽林郎的威风,想着立功封侯,转眼贼人到了门前,就露出了本性,如同田鼠一般没出息。贪生怕死,能成什么事!休要罗嗦,速去!”
王阿顺和田奉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只得一咬牙,帮着田广牵出他的马,打开庄园大门,待田广策马冲出后,又赶紧将门闩牢牢插上。接着按照田广的指示,叫人去了。
田广一出庄园,立刻伏低身子,猛夹马腹,朝着那一片火把光芒疾驰而去。夜色浓重,但是田广熟悉地形,望着对面火把的方向,数息之间便已接近了那支队伍。
离得近了,看得也更清楚些。对方人数果然不少,黑压压一片,粗略估计至少有七八十人。田广仔细一看,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些手持长矛者。队伍当头,有大概十名骑士,蹄声杂乱,气势汹汹。可惜火光实在不够亮,看不清他们的衣甲制式。
田广心中盘算,来都来了,不如先吓他们一吓。于是他猛地一勒缰绳,让马匹从队伍前头数十步外横向掠过,同时运足气力,大声喝问:“尔等何人!夜半持械聚众,意欲何为?欲行不轨乎?!”
他本想以此拖延时间,并试探对方来历。岂料对方队伍中立刻传出一声厉喝,听着还有点官腔。
“大胆贼寇!洛阳令麾下县卒奉命拿人,安敢阻挠质问?!速速滚开,否则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只听得“嗖嗖”几声箭支破空之声。几乎同时,几支利箭已至!田广反应挺快,刚刚俯身贴近马背,一支箭矢就贴着他的发髻掠过,带走了束发的布巾,顿时让他头发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尔母婢也,险些射到乃公脸上!”
田广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同时拨转马头,想要逃远一些。对方见他要逃,立刻分出三名骑士,催马紧追不舍。
田广不想将来人直接引向庄园大门,便稍微偏开方向。但田广的坐骑本是庄园驽马,脚力一般,因此后方三骑越来越近,马蹄声几乎就在脑后。
危急关头,田广急中生智,想起平日下七里涧捕鱼时,挂在马鞍旁的渔网。
他伸手一摸,果然还在!
渔网还没干透,散发出一股腥味。顾不得许多了,田广一把扯过渔网,单手抓住,在头顶飞速旋转了几圈,看准身后三骑,仔细瞄准之后,猛地一抛!
那渔网在空中张开,恰好将三名追兵连人带马兜头盖住。
追兵只觉得有一大片又腥又湿的东西扑面而来,不由得惊呼怒骂,胯下马匹也嘶鸣起来。仓促间,他们互相拉扯绊倒,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后面的大队步卒见三人突然跌倒,也看不清具体情形,还以为是遭遇了埋伏。所以全都不敢贸然上前,队伍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田广趁着这宝贵的间隙,毫不迟疑,拼命鞭打坐骑,朝着庄园大门狂奔而回。
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庄园大门前时,王阿顺的脑袋正好从墙头上探出来张望,见田广回来,连忙和里面的人一起打开了大门。
田广冲进庄园,迅速下马,只见空地上,班勇、李敬等人已然披挂整齐,环首刀出鞘。两侧的角楼上,也各有身影引弓搭箭,对准了墙外。
庄园中被警钟和呼喊惊醒的青壮佃农,约莫二十来人,也拿着锄头、木棍、柴刀等物聚集过来,脸上大多带着惊恐和茫然。
至于那些居住在坞壁之外的,仓促之间却是来不及通知了。
刘胜和忠伯也站在人群之后,他们两个把西域商人康万达夹在中间。身后还有几个大箱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可惜,惠君并没有出来观看,大概是和其馀老弱及女子一样都藏在室内了。
田广之前并没有直接对刘胜说过话。但他平日也曾观察过,知道这个小公子说话,属下都是听从的。因此他直接跑到刘胜面前,想要禀报。
但班勇抢先一步,拦在他面前。
“上吏,我查看了敌情,欲禀报小公子……和上吏!”
刘胜示意班勇无妨,说道:“说来!我认识你,你叫田广!”
田广喜滋滋地禀报道:“公子!班郎官!外面来了好多人,怕是有七八十之众!我……我质问他们是何人,他们自称是洛阳令麾下的县卒!”
刘胜闻言,猛地一拍额头,脸上露出懊恼之色:“疏忽了!早该防备这一关节!如今的洛阳令……”他目光看向班雄。
班雄身披甲胄,沉声接口道:“是阴皇后的舅父,邓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