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给朕点清净吧(1 / 1)

“自尽了?哪有那么容易!”

阴皇后愈发觉得抓住了要害,声音更加尖锐:“此人死得蹊跷,分明是有人见事情即将败露,匆忙灭口!”

刘肇双目微闭,并不看阴后。

阴后继续说道:“那次去曹大家处听教,本是想让众皇子同去,幸亏胜儿当时病着未去,否则吃了那毒物的,便是长皇子!那幕后之人见此事不成,竟又让刘祜将此毒物分给两位皇子,何其歹毒!”

阴后言之凿凿,仿佛是她亲眼所见。

邓绥脸色苍白,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只会引起阴后更多的攻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伏于地。

“陛下,皇后殿下所言,句句如刀,妾百口莫辩。为证清白,妾自请入掖庭狱,待陛下查明真相,妾听任处置。”

邓绥总是这样,在步步紧逼的阴后面前,伏低做小,以退为进。

刘胜在旁边暗想,这场景倒是熟悉,大概邓绥是想“每与阴反,其事乃成”?

刘肇看着跪在地上的邓绥,又看了看状若疯狂的阴后,挥了挥手:“此事尚未查明,岂能轻易下狱。贵人先回宫去吧。但先闭门,无朕旨意,不得出宫。”

这是软禁了。

邓绥身体一颤,低声应道:“妾知道了。”她起身,在侍婢的陪伴下默默退出了德阳殿,向着自己寝宫的方向离去。

阴皇后看着邓绥离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快意,她转向刘肇,还想说什么,刘肇却不看她,召唤道:“郑众。”

“老奴在。”

“侍中邓骘、邓悝、邓弘、邓阊诸兄弟暂且下狱,由你与张慎、陈褒共同审问。还有曹大家身边有关联者,也需查问。但……罢了,先查一查吧。”

“谨遵陛下旨意。”郑众躬身领命。

阴后见状,心头的恶气总算出了大半,忍不住对身边的阴辅嘲讽道:“哼,自作孽,不可活!邓绥向来心机极多,现在总算苍天有眼。”

然而,殿内除了她的几个兄弟勉强附和,其馀众人,包括清河王刘庆,都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无一人出声。

他们能听得出来,天子的态度并不强硬,似乎并不相信邓绥与此事有关。

刘肇无力地挥挥手:“都退下吧,朕想静一静。”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退出。清河王刘庆拉着还在抽噎的刘祜,本想说什么,但终究也快步离开。

刘胜也准备离开。他对忠伯示意,要回自己的寝宫。

“胜儿,”刘肇忽然开口,“你留下。”

刘胜依言留步。德阳殿中很快只剩下父子二人,以及角落里的郑众和忠伯。

殿内顿时寂静无声,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刘肇靠在御座上,闭着眼,手指揉着太阳穴,良久才开口:“知道朕为何独留你吗?

刘胜垂首,脸上呈现出悲哀的神色:“儿昨日与幼弟玩耍时,见那条支大鸟,被铁链锁着,却也不忘护雏,担心其被伤害。因此感触良多。如今父皇骤失幼子,心中定然伤悲。留下胜儿,或许……只是想多看几眼自己的孩子,稍慰哀思。”

刘肇一笑,睁开眼,看着刘胜:“你确实聪慧了不少。你且汝昨日断案一般,说说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刘胜沉吟片刻说:“儿近日用功读书,正好读到一个故事,名为宰臣上炙……”

此故事说的是,在晋文公的时候,宰臣(主管膳食的官吏)献上的烤肉上,缠绕着毛发。文公叫宰臣来训斥道:“你想让我噎着吗?为什么在烤肉上有绕着的毛发?”宰臣不断磕头下拜请罪道:“我有三条致死的罪:拿磨刀石磨刀,磨得比利剑还锋利,切断肉而头发不断,这是我的第一条罪;拿木棍穿肉块却看不见毛发,这是我的第二条罪;用炽烈的炉子,炭火都是通红的,肉烤熟了但是毛发却不会被烧掉,这是我的第三条罪。您堂下的侍从莫非有记恨我的吧?”文公说:“对啊!”于是召集堂下的所有人责问,果真是这样,于是把那人杀了。

刘肇当然知道这个故事,他含笑听完,问:“你的意思是,此事如同那绕肉之发,过于明显,反似有人故意栽赃,并非与邓贵人有关?”

“然。”

“为何邓贵人不会做下此事?”

刘胜躬身:“其中许多事,不是小儿该置喙的,还望父皇恕罪。”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谢父皇。其一,正如故事中那根不该出现的头发,此案线索指向邓贵人也过于直接。如今贵人得宠,而皇后殿下,圣恩稍疏,此事宫中皆知。贵人若行此大逆之事,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首尾,让一小小书吏经手,又行事如此草率,吐露邓氏之名?”

刘胜观察了一下刘肇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其二,邓贵人年纪尚轻,圣眷正隆,将来未必不能诞下嫡子。她若真要谋害皇子以固位,为何要选在此时?即便真要动手,也应在自己正位中宫之后,方合情理。如今动手,白白冒险,却无甚好处。”

“其三,那‘石药’与铅糖类似,据太医所言,及清河王子亲身尝试,少量服用,似乎并不立时毙命。否则,刘祜此刻已不能站在这里。小皇弟夭折,儿臣斗胆推测,或许并非单纯中毒,更可能是服食药粉后,过度兴奋,奔跑剧烈,诱发了体内未知的痼疾,方致猝死。若此物本就不能直接致命,那下毒者的目的,或许就不是杀人。”

刘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四,若下毒者目的并非直接毒杀皇子,而是想借此制造事端,那么,用一种不能致命的毒物,造成皇子病弱,同时将线索引向得宠的邓贵人,使其失宠获罪,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

刘胜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但他最后补充了一句:“至于铅糖之事,儿臣仍以为,阴侍郎确系无知,乃偶然之过。”

刘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的扶手。

刘胜的话没有明指阴皇后,但也完全没有必要明说了。刘肇何等聪明,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是想看一看,自己这个长子究竟是真的成长了,还是昨天偶然超常发挥。

良久,刘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这皇宫之内,何时才能有片刻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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