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圣坛和鳞片
冰冷的血水渗入脚下焦黑的泥土。
高斯单脚稳稳踏在那头不动的巨鼠脊背上,手中细剑寒光一闪,再次精准地贯穿了它的胸膛。
拔剑,甩落污血。
他的目光扫过狼藉战场。
虽然冒险者手册会进行击杀提示,但他在战斗中难免有所疏漏,可能会有魔物没有死透。
所以他养成了战后补刀的习惯。
偶尔跳出一两个击杀提示,也成了清扫战场的小惊喜。
阿莉婭和她的那头大狼,默默注视著高斯冷静补刀。
一边拿出一条毛幣,擦去脸颊上黏腻的血污。
回想刚才短暂但激烈的战斗,她看向高斯的目光仍有些异。
这近战表现,比剑士还剑士啊。
要不是先前高斯使用过法术,她都要以为自己的搭档本来就是一名战士。
“不过这个防护法术效果確实很好。”
她下意识伸手,隔著坚韧皮甲轻轻按了按腰侧。
刚才確实有一记鼠人的长枪戳到这里。
虽然即使没有高斯提前施加的那层坚韧的防护力场,她凭藉自身护甲也足以抵挡伤害,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场战斗下来,身上找不到半点擦伤和淤青。
“其实,和他搭档,好像挺舒服的:::”这个念头悄然浮上阿莉婭的心头。
明明是仅有两人组成的小队,但给她的感觉,却比过去加入的那些四、五人小队还要轻鬆。
她只要施放控制法术,偶尔拦截衝到近前的漏网之鱼,其余的一切,高斯都会解决。
无论是用魔法飞弹精准点杀远处的弓手,还是挥舞利剑在敌阵中浴血衝杀,他的效率都高得令人咋舌。
这哪里像是一个刚刚普升青铜阶位的冒险者?
甚至,在她偶尔能腾出手,想要帮忙承担一些击杀魔物的任务的时候,高斯还提醒她不必上前,专心使用纠缠术控制就行。
那份不动声色的体贴,简直让她有些无所適从。
谁家法师会像他一样衝锋在前呢?
也不知道是初次搭档的刻意表现,还是他的本性使然。
但无论如何,阿莉婭確实被高斯的“绅士”触动到了。
这人看起来是一个可以託付后背的好队友。
“那群鼠人不敢出来了吗?”
高斯將地上所有的鼠人和巨鼠都补刀了一遍。
目光投向废弃教堂。
自始至终,除了这队被歼灭的骑兵和教堂顶上被魔法飞弹轰散、溃逃无踪的弓手外,就没有其他鼠人从教堂地窖里出来支援。
就好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驼鸟一样,只要不出来,高斯就不会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实际上。
他只是想多休息一下而已。
不过也不能歇太久,不能排除教堂下存在其他逃跑的密道。
“阿莉婭,你现在状態如何?”
“没问题,隨时可以继续。”阿莉婭收敛心神,语气坚定。
高斯感受著环绕在她身上,依旧充盈著大半能量的防护力场,微微頜首。
他其实也还好。
別看刚才打得这么激烈,实则连他的蓄能腺体中的后备隱藏能源都没有被激活。
说到底,这只是一群装备精良些的鼠人骑兵,除了消耗些时间和体力,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短暂休整,补充了水分和乾粮,感受著体力和魔力如同涓涓细流般缓慢回升。
高斯这才示意阿莉婭,小心翼翼地向著那座灰败骸骨般的废弃教堂逼近。
“你走那么靠前做什么?”
看著隱隱领先自己几个身位的阿莉婭,高斯不禁开口。
“总不能让你把所有事都给做了。”
阿莉婭心中泛著一股微妙的愧疚感,仿佛刚才的战斗自己全程在偷懒一般。
“而且我们德鲁伊比你们施法者更適合顶在前面吧?”
高斯一时语塞。
按常理,这话没错。
虽然德鲁伊和法师都不是前排纯坦克职业,但真要说的话,绝大多数德鲁伊的感知和体质普遍强於法师,確实更適合担任临时的前卫。
但:那是一般法师。
至少在这个队伍里,他的“坦度”恐怕比阿莉婭高出不止一个量级。
至於刚才阿莉婭口中,他把所有事都做了,更是无稽之谈。
刚才若非她精准的纠缠术一次次绊住衝锋的巨鼠,限制鼠人骑兵的机动,他绝不可能如此轻鬆地结束战斗。
算了。高斯暗自摇头。由她去吧。
几个身位的距离,还在可控范围之內。
阿莉婭將大狼留在教堂外警戒,防止敌人绕后偷袭。
两人则合力推开那扇早已腐朽,布满孔洞的沉重木门。
推开门后,一股噁心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在浓烈刺鼻的鼠类粪便发酵后的骚臭底调下,还夹杂著陈年烛泪的蜡味、石材阴冷潮湿的霉味,以及食物腐败的酸气息。
空气粘稠滯重,哪怕隔著防毒面罩都可以感觉到外面空气的浊流。
两侧的石椅早已残破不堪,剥落的石块上和地面一样覆盖著一层乾涸的污垢层,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噗吡”声响的那种。
教堂內部光线昏暗,仅靠几缕从两侧高耸细长窗洞中艰难挤入的光束勉强照明。
曾经描绘圣跡的彩色玻璃窗早已尽数破碎,只留下空洞的缺口。
冷风灌入,捲起漂浮的尘埃与鼠毛,连本该澄澈如水的光束都被染上了污浊。
在这鼠人的巢穴里,连阳光都是航脏的。
高斯踩在脚下那层黏腻的硬壳地面上,心里不可避免有点犯噁心。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这些都是冒险者生活的一部分。
探索魔物巢穴,无论是废弃建筑,幽深地窟还是其他阴暗角落,从来就和乾净沾不上边。
所以,一个严重洁癖的人,註定无法担当冒险者。
目光快速扫过这片污秽的殿堂,很快锁定了一侧疑似通往地下深处的石阶入口。
“哎哎吱!”
只有几只受惊的小老鼠在入口处惊慌逃窜。
两人来到厚重木门前。
此刻大门紧锁,推了一下没有反应。
若是一支配置齐全的正常冒险小队,此刻就该轮到经验丰富的游荡者上前施展开锁技艺了。
不过两人都不是游荡者。
所以,只能
“麻烦让开一下。”
高斯朝阿莉婭示意。
“好。”
阿莉婭退后了几步,看著高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沉重的金属权杖。
是要用魔法了吗?
她心中升起猜测。
高斯深吸一口气,在阿莉婭逐渐瞪大的瞳孔注视中,鼓足全身力气,抢起金属权杖,狠狠砸向门板中央。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的教堂內迴荡。
木屑纷飞!
本就年久失修的门板遭受这雷霆一击,门框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整个门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高斯又往门板边缘端了一脚。
“咚!”
不堪重负的木门轰然向內倒塌,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搞定了。”高斯示意离远的阿莉婭可以过来了。
不是,哥们 竟然是这么解决的吗?阿莉婭膛目结舌,良久才吐出一句。
“你力气可真不小?”
“还行,平时就有注意锻链。”高斯隨口应道。
阿莉婭看著那扇扭曲变形、彻底报废的门板,又转头看看高斯手中那根怎么看都该是施法媒介的权杖,一时有些语塞。
所以这是仅靠锻链就能掌握的力量吗?
和高斯相处越久,她就越感觉他很不法师啊。
高斯並不知晓阿莉婭的心理波动。
他看向通道,想了想,將一只惊慌失措的小老鼠踢进黑默的楼梯深处。
侧耳倾听,確认下方除了老鼠逃窜的悉索声再无其他异动后,才和阿莉婭一前一后,踏入了更深的黑暗。
“光亮术!”
权杖顶端瞬间亮起一团柔和的白光,驱散了眼前如同浓墨的黑暗。
冰冷坚固的石壁在光芒下显露轮廓。
高斯和阿莉婭一路谨慎前进,
为了防止触发机关陷阱,他还特意发动了【洞悉技巧】和【法师之手】,一路小心排查。
不过始终没有受到攻击。
只是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浑浊,而且有股血腥味钻进鼻腔。
“小心点。”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地窖展现在高斯眼前。
这片地底空间比预想的更为宽,显然足以容纳大量鼠人,然而—
此刻的地窖,竟显得异常空旷。
地面上除了死老鼠外,並没有其他活物。
是躲起来了?还是逃跑了?
高斯踩在老鼠尸体上,发出令人不適的“啪嘰”声响,继续小心前进著。
突然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顺著直觉猛地抬头。
只见几只体型相对瘦小,爪间闪烁著诡异绿光的鼠人,正如同蝙蝠般攀附在头顶一盏巨大的,
早已废弃的金属吊灯架上。
而它们爪中的绿芒已然成形。
“啦!”
几大滩散发著刺鼻酸味的深绿色粘稠液体,当头浇下!
“吡吡吡!”
高斯反应极快,瞬间侧身闪避。阿莉婭也同时后撤。
不过地窖空间本就狭窄逼仄,两人身上仍不免溅上了不少腐蚀性酸液。
腐蚀性的酸液与高斯提前加持的高斯力场接触,腾起缕缕刺鼻的白烟。
好在受到高斯力场的保护,两人毫髮无伤。
“魔法飞弹!”高斯杖尖一指。
一枚飞弹精准地击中了吊灯与石壁连接的脆弱锈蚀部位。
金属吊灯连同上面掛著的鼠人施法者一起,狠狠砸落在地。
几只鼠人被摔得七荤八素。
不等它们恢復清醒,高斯便取出细剑,將地上的鼠人一一击杀。
“击杀怪物总数:411”
学徒级的鼠人施法者?
高斯感到有些惊奇。
一个小小的鼠人氏族,又是骑兵,又是学徒级施法者,这么有底蕴?
而且,这些鼠人是怎么掌握戏法的?
靠著法术书自行摸索习得?还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觉醒?
地窖通道两侧,是一排排黑洞洞的静室。
高斯的光亮术照入其中,终於在房间中看见了目標,那些身材矮小的普通鼠人,猩红的目光在黑暗中密密麻麻亮起。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骤雨般从房间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叮叮噹噹打在高斯和阿莉婭的身上。
“你先退后,看情况使用纠缠术。”
高斯嘱附完阿莉婭。
而后,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大袋火油。
手臂猛然发力,將其精准地拋进挤满鼠人的房间里,
“火焰箭!”
一根拖曳著橙光的火焰箭矢射入其中,轰然点燃火油。
“轰轰轰!”
烈焰瞬间爆燃。
橘红色的火舌升腾而起,將整个房间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
许多鼠影在烈焰中扭曲、翻滚,尖叫。
几只浑身冒火的鼠人试图从房间中逃出,被高斯一脚端了回去。
同时手中魔杖再次涌动光芒。
“魔法飞弹!”
数枚飞弹呼啸著射入火海,在轰鸣中引发更大的爆炸。
高斯眼前不断闪烁过文字提示。
这几个魔法堪称是高斯使用过最有击杀效率的法术。
尘埃落定后。
“击杀怪物总数:432”
怎么才21只?高斯快速计算。
虽然这么简单一击,就击杀了21只鼠人,从结果上他非常满意。
但15鼠人骑兵,4只施法者学徒鼠人,21只普通鼠人,加起来也才40只。
地窖巢穴里其他鼠人呢?
他继续沿著通道深入,逐一检查两侧每一个空荡或焦黑的房间,依旧一无所获。
只有死寂和越来越浓重的血腥与酸涩气息。
终於抵达通道尽头。
高斯的目光扫过最后一间格外巨大的房间,那似乎是一个下沉式的,早已废弃的圣坛区域,
当看清房间的景象后,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生理不適的感觉,
只见一具具鼠人,巨鼠以及其他难以名状的人类或动物浮肿户体,破碎的內臟,腐败的植物根须等杂物,如同褻瀆的祭品般浸泡在翻涌著气泡的浓烈恶臭的墨绿色粘稠脓液之中。
脓液散发著一股死亡和不详的气息。
而在这污秽祭坛的边缘,一个面容异常苍老的鼠人老者,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浑浊的鼠眼穿透黑暗,毫无情感地盯住了高斯。
下一刻,那鼠人老者乾的嘴唇翁动,竟然发出了清晰的通用语人言。
“维斯佩提利亚大人会注视著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它毫不犹豫地,带著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向后一仰,整个身体沉入了那池翻涌的墨绿脓液之中。
紧接著,那满池污秽的脓液,连同其中的所有尸骸杂物,竟如同被一张无形巨口吞噬一般,在两人眼前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乾涸的池子中央,只剩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飞速褪色到苍白的鳞片。
高斯和阿莉婭面面相。
看著彻底陷入死寂,只剩下焦痕与恶臭的地窖,他们心头有点不安。
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个维斯佩啥啥的傢伙是谁?
以及对他们这样的冒险者而言,拋开有的没的,更值得关心的问题是
这个委託应该算是完成了?能拿到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