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五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卫州而去。
天佑帝穿着一身红色直裾,头戴金制凤翼小冠,腰挎长剑,身上披着一件明黄色的披袄。
曹倬和赵惟正穿着也差不多,只是形制和颜色有所变化。
身边,韩琦身穿儒袍,头戴幞头,策马而立。
除了韩琦之后,随军的还有欧阳修。
而司马光和李舜举则留守平夏军军营。
他们身后,平夏军和禁军的五千将士,统一身穿皂色短褐,佩戴环首横刀,整齐列阵。
平夏军是仿照唐太宗的玄甲军,身穿皂衣玄甲。
而戊卫京师的禁军,则一般是皂衣银甲或者白衣银甲。
五千人,身穿皂衣,在军令中,整齐划一地朝卫州走去。
天佑帝这次没有选择车驾,而是直接骑马。
他胯下的契丹马,也是这次耶律罗睺所赠。
耶律罗睺这次带来的马匹中,有两匹良驹。
一匹是以贡礼的形式进献给天佑帝的,名为青鬃。
另一匹,便是他私人送给曹倬的霸影了。
“储帅,咱们怎么在往卫州走啊?”禾晏一路小跑来到曹倬身边,有些不安。
曹倬笑道:“哦,这一路要经过卫州,怎么了?”
禾晏尤豫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好奇为何要绕道。”
曹倬看着禾晏不安的样子,知道这是经过卫州,激起了她不好的回忆了。
曹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日后,卫州,兴国军校场。
“节度,陛落车驾距卫州不足百里。”此时,亲卫前来禀报。
何元盛看向各营将校:“天子驾幸卫州,必是来检阅我兴国军军威。各营出城二十里列阵,恭候陛下检阅。”
“是!”
众将闻言,都有些兴奋。
陛下检阅,这是何等殊荣。
“父亲,让大军出城列阵,不是引起陛下怀疑吗?若陛下疑父亲有反心,该如何?”何如非上前道。
何元盛摆了摆手:“儿啊,你毕竟年轻,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藏,就能藏得住的。君疑臣则臣必死,自古皆如此。陛下让平夏军和禁军扈从,必是你妹妹跑到了开封,陛下知道了一些事情。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卫州出现的那些生面孔,怕就是皇城司的人。为今之计,别无他法,唯有向陛下坦诚全部事情,方有生路。”
女儿的出逃,让何元盛脑子清醒了过来,迅速做出了判断。
卫州这里又不是边境,想要逃亡西夏和契丹是不可能的。
凭他手下兴国军三千多人,断断无法成事。
更别说兴国军根本不是他的私兵,他把兴国军变成私兵的计划根本还没开始,就因为女儿的出逃而破产。
自己当初脑子怎么想的,居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让兴国军迅速集结,在城外二十里列阵,迎候天佑帝。
正午时分,天佑帝带着大军进入了卫州地界。
此时,斥候策马而来。
“陛下,兴国军全军出城,前方列阵。”
斥候的话,让众人一惊。
“陛下,何元盛果然是谋反。陈兵列阵,必是要抵抗朝廷大军。”欧阳修大怒。
“欧阳谏院,此事还不可妄下定论。”赵惟正说道。
天佑帝脸色阴沉了下来,怒火让他都准备下令冲阵了。
“陛下,臣替陛下前去询问。”曹倬此时开口,让天佑帝怒火消了大半,冷静了下来。
“好,你去问问他,是何目的。再让兴国军回营待命,不得妄动。”天佑帝点了点头。
曹倬点头应声:“禾晏、钟传,你二人随我前去。”
“是!”钟传没有丝毫尤豫,直接应声。
禾晏愣住了,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咬牙答道:“是。”
钟传与禾晏立刻前往后方穿上甲胄,又找来骑兵的战马,手持长槊来到曹倬身边。
曹倬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三人策马,朝兴国军驰去。
距离越来越近,对面的何元盛脸色顿时一变。
曹倬不披甲,担起冲阵生擒安守拙的事迹,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可以说,在武勇这方面,没人会怀疑曹倬。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两名甲士。
兴国军的精锐程度,虽然不是原广济军那些兵痞能比的,但何元盛为了打消天佑帝疑虑,没有让大军披甲。
这两个甲士全副武装的一冲,恐怕还真能把他这军阵杀穿。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曹倬在离他不足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这”何元盛看到了身披铠甲的禾晏,看了看何如非。
何如非也愣住了,他们都想到了禾晏会跑到开封。
但他们想的是,禾晏去开封应该是告状,要么去开封府,要么直接进大内向陛下告状。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禾晏去的居然是平夏军。
何元盛瞬间回过神来,向后方招了招手,与儿子一同下马上前。
“文甫,你受先皇信任,领全家镇卫州节制兴国军,为何心怀二心?”曹倬没有废话,直接开始质问。
何元盛年近半百,却被曹倬这个刚满二十的小年轻直呼表字,心里很是不舒服。
但他也无可奈何,对方是天子近臣,而自己是地方武将。
“云汉何出此言?我何家世受国恩,安敢怀有二心?”何元盛连忙辩解。
曹倬冷笑道:“若无二心,领兵前来,意欲何为?”
何元盛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哪怕对方态度恶劣,只要是在质问,那就说明还有辩解的机会。
他最怕的不是质问,而是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拿下。
“误会,误会啊!贤弟误会愚兄了,元盛引兵前来,是请陛下检阅我兴国军,以彰陛下君威呀。”何元盛拱手辩解,姿态放得很低。
知天命的年纪,对二十岁的年轻人以兄弟相称。
无他,也是为了套近乎,试探态度。
只要曹倬没有纠正这个称呼,那就还有馀地。
“哼,你自己拿去看。”果然,曹倬没有纠结称呼,直接从怀中拿出一个信缄,扔在何元盛面前。
禾晏看着眼前这幅画面,觉得很不真实。
她的记忆里,父亲是权威的,不容置疑的,说一不二的。
只要自己不服从管教,便立刻会迎来严厉的惩罚。
而如今,那个在自己眼中几乎无敌的父亲,在曹倬面前却如此卑微。
她又看向曹倬的背影,顿时有些恍惚。
何元盛拿起信缄,与何如非一起打开观看。
虽然对信缄的内容早有预料,但何元盛还是做出一副徨恐的样子:“云汉,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请云汉回禀陛下,容我自辩。”
曹倬牵动马缰,与何元盛并列。
看着他身后兴国军的将校们,脸上多是敬畏之色。
心念一动,大声喊道:“陛下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