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穗跟黄晓燕分开,心里还惦记著没洗的脏衣服,脚步匆匆往家属房赶。
推开门时,房间里没开灯,只有阳台透进来的月光,映得地面亮了片浅淡的银辉。
她刚要伸手开灯,目光就先落在了阳台上。
晾衣绳上掛著她的衣服,军裙、衬衣,整整齐齐地晾在上面,衣角还微微潮湿,在月光下泛著湿润的光泽。
林穗穗愣在原地,手里的门把手还没鬆开。她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军裙的布料,触感清爽,拧得比她自己洗时还要干。
风一吹,衣角轻轻晃动,明天走之前肯定能晾乾。
林穗穗正转身要回房间。
目光却一不小心,扫到旁边晾著的內衣裤。
林穗穗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不会吧
他连这个都给洗了?
正想著,“哗啦”一声,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林穗穗嚇得浑身一僵,赶紧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著刚洗完澡的温热气息,来到林穗穗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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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临舟在他身边站定,身上刚沐浴后的清香传来,混著水汽,清清爽爽的,还带著点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他抬手晾晒自己的衣服,胳膊偶尔会轻轻蹭到她的袖子,带著点微凉的触感。
林穗穗低著头,没看他。
“不高兴?”陆临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著刚洗澡后的沙哑,听不出情绪,只有眸子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没有没有!”林穗穗赶紧摇头:“我就是、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你怎么还帮我把衣服洗了”
“顺手。”陆临舟的语气很淡,伸手拿起晾衣绳上的衣架,开始晾自己的睡衣。
“哦”林穗穗还是低著头,不敢看他,也不敢看阳台上的衣服,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那谢谢你啊。”
说完,她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回了房间。
林穗穗回到了床边,拿起枕头抱在怀里,心臟还在“咚咚”狂跳。
陆临舟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样子,目光又落回阳台上还在晃动的內衣裤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脸红。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眼底的冷意散了些,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他帮她洗件衣服,也没什么不妥吧?
下一秒,陆临舟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眸子又沉了沉,刚才勾著的嘴角也渐渐放平。
陆临舟的视线落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里面有一团被水打湿又揉成球的纸,正是贺云川那张纸条的顏色。 刚刚被他乾燥地从口袋里拿出,此刻已经被泡湿、字跡都晕开了。
这下她应该联繫不上贺云川了吧?
————
客轮破开晨雾,在泛著微光的海面上缓缓前行。
船身轻微摇晃著,咸湿的气息裹著柴油味飘过来。
甲板上按部门分了区域,后勤部的女同志坐在靠近船舷的长椅上,技术部的男兵们则围在船尾聊天,偶尔传来几声笑闹。
林穗穗坐在长椅的最外侧,黄晓燕挨著她坐,手里剥著基地带的煮生。
黄晓燕嘴里没閒著,要不就嘰嘰喳喳地聊著,要不就是吃盐水煮生。
说著说著,还时不时给林穗穗剥一颗了餵给她。
林穗穗没怎么插话,只是偏头看著船舷外。
螺旋桨划开海面,激起一串白色的浪,浪很快又被后续的水波抚平,像从未出现过。
远处的海平面和天空连在一起,灰濛濛的,看不见尽头。
她想起半年前刚来基地时,也是这样坐在船上,只一心想著来基地熬半年,就能回去念中专了。
可现在要回去了,心里的情绪却更复杂了。
她確实要回去念中专了,可是跟陆临舟这段假关係,也要结束了。
“穗穗?你咋不说话啊?”黄晓燕把剥好的生塞进她手里,凑过来看著她的脸,眼神里满是疑惑:“你这一路上都蔫蔫的,跟霜打了似的,是不是跟陆队吵架了?”
“没有。”林穗穗回过神。
她把生放进嘴里,淡淡的咸香,挺好吃的。
林穗穗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布包的带子:“就是觉得在基地待了半年,突然要回省城,有点不习惯。”
“有啥不习惯的?”黄晓燕嚼著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们两口子到哪不都是家?我跟我家男人就是,他调去哪里,我就跟到哪。只要两口子在一块儿,住筒子楼还是小平房,都一样舒心。”
林穗穗笑了下。
黄晓燕说得对,跟另一半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你们夫妻俩关係真好。”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带著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黄晓燕听她这话,撞了撞她的胳膊,语气带著点促狭:“再说了,陆队对你多好啊!基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呢,经常谈论你俩恩爱,多少人羡慕你啊!”
林穗穗听著,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没说话。
羡慕吗?或许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好”是建立在“假夫妻”的基础上。
回了省城,他们之间的关係就回到了最初。
这份好,恐怕也就到头了。
黄晓燕还想再说什么,林穗穗就感觉肩上一沉,一股熟悉的温热气息笼罩下来。
她愣了一下,抬头就看见陆临舟站在她身后,手里拿著条灰色的薄毯子,正轻轻往她肩上搭。
“海风凉,別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