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里,热气蒸腾,香气繚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孔繁印那双敦实的大手上,期待著他会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一板浸在清水中的白玉豆腐。
然而,孔繁印压根没往寻常放豆腐的水缸那边走。
他径直走到了另一边的案板前。
那上面,赫然放著一块刚刚剔好皮、粉嫩鲜活的鸡大胸,以及旁边一条已经处理乾净、只取了最肥美中段的白水鱼。
钱飞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喊道:
“孔大哥,咱的豆腐呢?”
孔繁印咧嘴一笑,拿起那块鸡胸肉,在手里拍了拍,对著镜头爽朗地说道:
“这就是咱的豆腐』啊!”
此言一出,直播间瞬间被满屏的问號淹没。
???】
我瞎了吗?那不是一块鸡胸肉吗?孔师傅你指鸡为豆是吧?】
好傢伙,我直呼好傢伙!孔师傅,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是不是品一口拿刀架你脖子上了,逼你管鸡肉叫豆腐!】
陈品看著弹幕,笑而不语。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场。
只见孔繁印没再多解释,只是往灶膛添了把火,隨后站定在案板前,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他从刀架上,取下了两把大小、重量完全一致的中式片刀。
“看好了,別眨眼!”
话音刚落,孔繁印双手齐动!
“剁!剁!剁!剁!剁!”
两把片刀在他的手中,不再是刀,而是两团飞速旋转的银色旋风,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频率,疯狂地在鸡胸肉和鱼肉上交替起落!
那不是简单的剁肉。
那是一种带著奇特韵律的、高速的、持续的敲击。
案板上,那块完整的鸡肉和鱼肉,在刀刃的狂风暴雨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失去原有的形態。
先是变成肉块,再到肉丁,再到肉糜
最终,声音变了。
从起初清脆激烈的“剁剁”声,逐渐过渡,变成了一种绵密的、粘稠的、如同雨打芭蕉般的“啪嗒”声。
林晚的镜头死死拉近。
在那滩细腻到反光的肉茸里,你看不到任何颗粒感,甚至连肉的纤维都已经完全消失。
它呈现出一种介於膏状和液体之间的奇特质感,仿佛被物理分解到了最原始的蛋白质状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短短三分钟。
孔繁印收刀,两把片刀“当”的一声精准入鞘,他额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我我的cpu被孔师傅的刀法干烧了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楼下早餐店老板剁个肉馅,那动静跟装修队拆迁一样!孔师傅这,跟弹似的!】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著看直播我给她看了这段视频,现在我妈在我旁边跟我一起跪著。】
鸡肉:我本来以为我是被吃了,结果我是被分解了,连dna双螺旋结构都给我剁开了是吧!】
陈品也被这堪称“物理外掛”的刀法震撼到了,但他迅速调整过来,开启了“品氏小课堂”模式。
“家人们,这就是膾不厌细』的极致体现!”
他指著案板上那滩已经看不出原本形態的肉茸,声音里带著惊嘆。
“膾,在古代就是指切细的肉。圣人说膾不厌细』,不是矫情,而是把对人的关怀,做到了极致!”
“你们想想,这样的肉茸,它已经把所有的肌肉纤维、筋膜,都给斩断、碾碎了。做出来的东西,別说是牙口不好的老人,就算是还没长牙的婴儿,都能毫不费力地吞咽、消化。”
“这背后是什么?是功夫,是心血,更是把吃饭这事儿,从单纯的果腹,升华到享受和关怀的境界!”
这番解说,让直播间的观眾们恍然大悟。
孔繁印听著陈品的解说,脸上笑开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將那团鸡茸和鱼茸混合,加入清亮的蛋清、一小勺顶汤,然后用一双长筷,顺著一个方向,飞快地搅拌。
隨著搅拌,那团肉茸变得越来越粘稠,越来越有劲道,最后甚至能牢牢地“掛”在筷子上而不掉落。
这叫“上劲”。
接著,他將这团雪白滑腻的肉茸,小心地倒入一个方形的模具中,用一把小刮刀仔细地抹平表面,最后,送入了蒸锅。
“得蒸上一刻钟,让它定型。”
孔繁印拍了拍手,笑道。
“好嘞。”
陈品接过话头,对著镜头露出了一个乐子人的笑容,
“家人们,趁著孔师傅这豆腐』做法事的功夫,咱们也来聊个五毛钱的。”
“今天咱们见识了用鸡肉做的豆腐』,那大傢伙儿平时,都吃过哪些名不副实』的菜?就是菜名和內容物八竿子打不著的?”
这个问题,一下就点燃了直播间观眾的吐槽之魂。
这我可就不困了啊!第一个必须是老婆饼!我吃了二十多年,別说老婆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见著!】
夫妻肺片请求出战!每次吃都感觉背后发凉,总觉得厨房里藏著什么恐怖故事!】
蚂蚁上树!我小时候真以为是抓蚂蚁放粉丝上炒的,嚇得我好几年不敢吃这菜!毕竟我们那真吃蚂蚱】
鱼香肉丝里没有鱼!虎皮青椒里没有虎!童子尿鸡蛋里臥槽这个好像有!】
必须提名我们东北的乱燉』!你说他乱吧,它有章法;你说它不乱吧,我妈今天往里放土豆,明天可能就放进去个苹果!主打一个薛丁格的菜谱!】
直播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在陈品跟观眾们插科打諢的时候,他脑海里,那个熟悉的萝莉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哼,一群愚蠢的凡人,还在纠结名字这种肤浅的东西。】
真正的美食,名字只是一个代號,是凡人为了方便记忆而贴上的標籤。味道,才是它的真名,是它独一无二的灵魂。別说用鸡肉做豆腐,就算是用石头炼出肉香,只要它好吃,它就是至高的法则。】
陈品听著,嘴角微微上扬。
这小傲娇,嘴上说著凡人愚蠢,实际上是在给他上高级美食理论课呢。
就在这时,孔繁印那边传来了动静。
“出锅咯——!”
蒸锅盖被揭开,一股纯粹的、混杂著鸡肉与鱼肉鲜气的蒸汽扑面而来。
孔繁印戴著厚手套,將那个方形模具端了出来。
模具里的肉茸,已经凝固成了一块洁白无瑕、表面光滑如镜的“豆腐”。
他用小刀沿著模具內壁轻轻划了一圈,然后將模具倒扣在一个盛著清澈见底的顶汤的大碗里。
那块“豆腐”悄无声息地滑入汤中,没有溅起一丝水。
汤色清亮,宛如秋水。
“豆腐”洁白,宛如凝脂。
孔繁印又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配料,用小勺在“豆腐”上撒上几粒翠绿的青豆、几粒鲜红的火腿末。
青、白、红三色相映,简约,却又透著一股说不出的雅致。
成品端上了桌。
它看起来,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格外精致的豆腐。
林晚的镜头死死锁定著它,直播间里,所有的弹幕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样惊世骇俗的功夫。
陈品拿起汤勺,在数千万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伸向那块“豆腐”。
勺子轻轻碰触到“豆腐”的边缘,舀起了一小块。
镜头特写下,所有人都能看到,勺子里的那块“豆腐”,质感细腻到了极致。
隨著陈品手腕的轻微晃动,它並非在颤抖,而像是一整块光在流动,微微地荡漾著,吹弹欲破。
陈品看著勺中这块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豆腐”,抬起头。
他將其缓缓送入口中。
然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