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看著眼前这条看不到尾巴的长龙,陈品没忍住,乐了。
这队伍,从店门口一路蜿蜒,沿著人行道排出去几十米,硬生生拐了两个直角弯,尾巴都快甩到隔壁服装店的“清仓大甩卖”招牌上了。
林晚扛著那尊死贵的摄像机,压低了声音:
“品哥,这阵仗,比之前任何一家都夸张!”
“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啊!”
我靠!这是买扒鸡还是买最新款的水果手机啊?这队伍也太离谱了吧!】
我就是德州本地人,可以作证,崔家扒鸡,天天如此!风雨无阻!想吃?您就老老实实排著!】
前面排队的那个大爷我认识!我们小区的广场舞舞王!为了这一口,连领舞的荣耀都放弃了!】
品一口,你不会也要去排队吧?等你排到,天都黑了,我们晚饭都消化完了!】
陈品看著弹幕,还真有点心动,琢磨著是不是该去队尾感受一下这火热的民风。
就在这时,店铺那扇略显陈旧的玻璃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个穿著白色工作服,身材敦实,脸上掛著憨厚笑容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
他手里拎著个大喇叭,刚凑到嘴边准备喊话,一眼就看到了被镜头和人群簇拥著的陈品。
汉子明显愣了一下。
隨即,他眼睛猛地一亮,嘴巴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他直接放下了喇叭,提著丹田气,用那洪亮到自带环绕立体声的嗓门喊道:
“哎呀!这不是品一口』的陈老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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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嗓子,穿透力极强,瞬间让半条街的嘈杂都为之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排队的人群“轰”的一声炸了锅,无数颗脑袋齐刷刷地向后转。
“臥槽!是品一口!”
“活的!真人比视频里还精神啊!”
“品一口来咱们德州了!这是要给崔家扒鸡上大分啊!”
陈品也没想到自己现在的脸这么好使,笑著冲那汉子点了点头:
“老板您好,叫我品一口就行。”
“啥老板不老板的,我叫崔建国,你喊我老崔就行!”
汉子三步並作两步走过来,热情地伸出那双因为常年和滷水、家禽打交道而显得有些粗糙,却异常乾净的大手。
“电视上看过你好几次了!那嘴皮子,利索!讲得到位!”
他握住陈品的手,用力晃了晃,那股子发自肺腑的热情,让陈品感觉像是见到了自家某个巨能喝的实在亲戚。
“来来来,別在外面站著了,外面热!快,里边请!”
崔建国不由分说,拉著陈品就往店里走。
“早就听说你们要来我们齐鲁,我寻思著早晚得来我们德州,没想到今天就到了!快进来喝口水!”
他这一拉,直接带著陈品一行人,从队伍最前端插了进去。
通道,瞬间开启。
可恶!被他装到了!这就是超级的待遇吗?】
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品一口一个微笑就进去了!这个看脸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老崔,你变了!你忘记了当年那个在雨里排队三小时的我了吗?】
狗头举报了,主播公然插队,严重破坏市场秩序!】
崔建国把陈品一行人迎进店里,又让伙计给周斌他们端来了茶水和小马扎。
“你们先坐著歇会儿,我去后厨给你们拿刚出锅的!”
崔建国说著就要走。
“哎,崔大哥,不急!”
陈品连忙叫住他,
“我们这次来,除了吃,主要还是想拍拍您这手艺。三百多位朋友推荐了您家,都说您这扒鸡是德州一绝,我们想让更多人看看,这一绝到底是怎么来的。”
崔建国一听,停下脚步,嘿嘿一笑,脸上是那种藏不住的骄傲。
“行啊!这有啥不能看的!”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
“俺们家这手艺,传了四代了,靠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功夫,不怕看!”
“走!我带你们去瞧瞧俺们的镇店之宝!”
说著,他领著陈品一行人,穿过不算大的店铺,掀开一道厚重的布帘子,走进了后厨。
一股香气,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它不是九转大肠那种霸道的、侵略性的香,而是一种极其厚重、醇和、复杂的复合香气。
这香气仿佛有重量,先是沉甸甸地压在你的嗅觉上,然后才缓缓地,一丝一缕地解析开来。
底香,是熬煮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骨胶质。
中调,是几十种香料在时间里被彻底驯服后的醇和。
前调,则是新鸡入锅,激发出的那一缕鲜活肉香。
林晚的镜头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香气的源头。
后厨中央,一个巨大的砖砌灶台上,安放著一口同样巨大,几乎有一人环抱那么宽的铁锅。
那口锅,黑得深不见底,锅壁上凝结著一层厚厚的、黑玉般的油脂包浆。
锅里,翻滚著深褐色的汤汁,无数只处理好的白条鸡在其中沉浮。
我滴个神啊!这是个锅?这他妈是个香料的海洋吧!】
这锅汤感觉掉进去一只恐龙都能给它卤入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年老汤?看著就感觉不一样!我家滷肉的汤,超过三天我妈就倒了!】
崔建国走到那口大锅旁,脸上带著一种近乎抚摸传家宝的虔诚。
“这就是俺们家的老卤,从我太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歷史的回音。
“从那时候起,这锅汤就没断过火。每天都要撇掉浮油,吊新的鸡汤进去,再按照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添上几十种新的香料。”
“不瞒你们说,俺们家养这锅汤,比养个祖宗都精细!”
哭了,人不如锅系列。我感觉我活得都没这锅汤精致。】
这锅汤要是能开口说话,估计能从清朝的故事讲到现在。】
品一口,快,舀一勺尝尝,我觉得光这汤就能打90分!】
“你懂什么?”
陈品在心里默默回懟,
“这种老卤,它的价值在於时间,在於那些已经完全融入汤里的风味物质和胶质,精华都在里头,直接喝能齁死你。”
哼!一锅熬了几百年的剩汤而已,也敢自称镇店之宝?】
小馋猫的萝莉音准时响起,但这次的傲娇里,却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审视。
本神明当年用星辰髓熬的万象轮迴汤』,那汤色比这清亮多了。】
“光有老汤还不行。”
崔建国走到一个案板前,上面摆放著几只已经处理乾净的白条鸡。
他拿起一只,展示给镜头:
“俺们家选的鸡,都是本地养足了一百八十天的笨鸡,不能太肥,也不能太瘦。处理乾净后,最关键的一步,是造型。”
只见他那双粗大的手,此刻却灵活得像个雕刻家。
他先是將鸡的左腿从下方的小口中穿过,盘到了鸡腹之中。
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將右腿也交叉盘了进去。
最后,將两只翅膀反剪到身后。
短短十几秒,一只普通的白条鸡,在他手里变成了一个敦实圆润,双腿盘在腹中,翅膀后背的奇特造型,仿佛一只正在打坐入定的老僧。
“这叫臥鸭形』。”
陈品立刻跟上解说。
“家人们,这可不光是为了好看。这个造型,是古代匠人智慧的结晶,它在烹飪学上,堪称一个完美的力学结构。”
“它能让鸡在滷製的过程中,全身均匀地浸泡在汤汁里,受热无死角。而且盘起的双腿,能像鎧甲一样保护住最容易煮烂的鸡胸肉,最大限度地保证形態完整,锁住肉汁。”
臥槽!涨知识了!我一直以为是为了让鸡死得体面一点!】
鸡:我谢谢你啊!死前还给我凹了个瑜伽造型!不,是金刚坐!】
这手艺绝了!我感觉这鸡不是被杀了,而是被打坐圆寂了!】
一番展示后,崔建国从旁边那口沸腾的大锅里,用一个巨大的铁鉤,捞出了一只已经滷製完成的扒鸡。
出锅的瞬间,热气升腾。
那只鸡,通体呈现出一种油润光亮的棕红色,像是抹了一层顶级的琥珀蜜蜡,在灯光下闪著诱人的光泽。
浓郁的香气隨著热气,一波一波地,蛮不讲理地衝击著在场所有人的嗅觉神经。
就连一直表现得很专业的林晚,都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崔建国將这只完美的扒鸡放在一个大白瓷盘里,端到了陈品面前。
他没有多余的吹嘘,只是用那质朴的笑容,淡淡地说了一句。
“尝尝吧,陈老师。”
“我们这的鸡,不用刀切。”
他顿了顿,眼神里是传承了四代的,深入骨髓的骄傲与自信。
“一碰就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