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进来了。”
陆湛站在门外又喊了一声,等听见里面答复,这才走进去。
他虽然不算是正人君子,可也不是下流小人,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陆湛看见彭观提并腿坐在床边,身上是自己新裁剪的衣裳,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待着,虽然神情自若,可放在腿上握拳的手却是露了馅,表露出紧张局促的心绪。
陆湛笑着安抚道:“不用紧张,只是简单的按摩就好,要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叫停。”
彭观提看着眼前这个外貌年幼,却说话做事又老气横秋的少年,漂亮的狐狸眼眨巴眨巴,不由多看两眼。
长相五官周正,身形挺拔,谈吐也不错,日后长大了多半也是一表人才。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这一点戳中了彭观提的心头好。
“你先趴在床上。”
彭观提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这些,等听见陆湛的话,赶忙照做,埋在枕头里面的脸烧得厉害。
彭观提啊彭观提,你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可不能再这样了。
人家还是个小孩,怎能想得这么早,至少也要等他长大成年了才行啊。
陆湛看不见少女的异样,也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手轻轻放在白狐狸腰间,隔着衣物,找到穴位对准,还没用力,就听见耳边传来少女的闷哼声。
“很痒吗?”
“没有一点。”
彭观提想要把脑袋再往枕头里面塞一点,最后是陷进去,叫别人看不见,此时她的脸上更加红润,如同朝霞,仿佛能够滴出血来。
听见问话,本来想脱口而出否认,可又担心后面按摩时候自己坚持不住,露了馅,就赶忙改口承认了。
这也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情,只是彭观提的奇妙脑回路,不愿意露出任何一点怯弱或者可能被瞧不起的方面。
“那我轻一点,你先适应一下。”
陆湛柔声说道,手上的力道放轻,好让彭观提不至于因为怕痒而在床上扭来扭去。
那样自己可没有办法按揉穴位了。
“你继续吧,我忍得住。”
彭观提趴在床上,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只觉得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干脆硬气一回,长痛不如短痛,叫这场按摩能够结束得快些。
“你先忍耐着些。”
“这里是肾俞穴。”
陆湛手指用力,按在少女腰上的穴位,说道:“这穴位位于第二腰椎棘突下,旁开一点五寸。”
“而肾则主水液,长时间缺乏睡眠,精神紧绷,最是伤害此处。”
陆湛感受到手掌下的身躯突然绷紧,一边手上按揉穴位,拇指用劲,动作柔和而缓慢,一边接着说道:
“你是不是这儿有明显的酸沉感,常按这里,可以疏导腰间经脉血液,就象是将河中淤泥清除些,对于你运转真气有好处,药性也能更好的起作用。”
陆湛能听见少女随着自己手上动作用力而微微喘气,等十馀息功夫过后,彭观提能够适应了,这才换到下一处穴位。
这期间,陆湛接连不断在少女身上揉按了十馀处穴位,都是利于真气运转,药性流动的关键。
等他将手按在彭观提脚上最后一处不得不按的穴位上面时,突然听见少女尤豫问道:
“陆大夫,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
陆湛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见少女投来的目光,他面色平静,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我是一只狐狸精,对于你们人类来说,算是异族。”
陆湛摇头:“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
彭观提不解:“可人妖殊途,你今日帮我的行径若是传出去,恐怕性命不保。”
“更何况如今我正在被人追杀,你无辜牵连进来,我于心不忍暂且不提,若是出了差错,丢了性命,可该怎么办?”
彭观提干脆转过身子,坐起来,看着眼前沉稳的小大夫,心里忐忑。
她瞧见陆湛不言不语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借此看向天上的月亮,半晌后才开口:
“白狐狸,你对我说实话,你以前无辜伤过人吗?”
彭观提无需思索,摇头坦诚道:“不曾。”
陆湛闻言,心想果然如此,猜对了,既然这样,那便没有心理压力了。
他笑颜展露,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转头对着彭观提说道:
“既然不曾伤过人,除开与生俱来的人妖身份,你其实与我,或者说与城中黎民百姓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外貌不同,可都生活在同一个月亮下面。”
“虽然世道不允许,可我不会因此而排斥你,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本就是分内之事。”
“至于修士或者官兵,你躲藏好便是了,不必觉得自己是累赘,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
陆湛记起仿真中的任务,又想到上一世因为和弟子温俭让的羁拌深厚,故而得到的仿真评分不错,奖励颇丰。
所以在能够刷好感度的时候,他自然要狠狠的刷。
陆湛看向彭观提,脸上笑意显露,柔声说道:“这段时日,你就躲藏在我家,无需担心,一时半会他们恐怕也搜查不到这儿来。”
“我爷爷是城中有名的老郎中,为江南道许多大人物医治过,留有交情,我作为他的孙儿,也常常出门义诊,享有小神医的美名。”
“你藏在我屋中,短时间内只要小心谨慎,不引人怀疑,恐怕他人一时想不到,便是有疑虑,也得客客气气,留待最后来验证。”
陆湛招呼彭观提平躺在床上,指肚贴在足底,揉按住穴位,展颜笑道:“这就叫作灯下黑。”
白狐狸心中五味杂陈,听见这些话,又隐隐感到有暖流涌动,逃亡路上她见过太多修士丑恶的嘴脸,也见识许多百姓闭门不愿惹事的忧心忡忡。
她觉得那些百姓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觉得委屈,分明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怎只能终日流窜,不得安歇?
现在听得少年这话,本来就受之有愧,如今更是感动,美眸中光彩流转,思量着日后要如何报答恩情。
只是还未想完,彭观提就被脚上载来的力道给疼得不行,微蹙眉头,娇嗔道:“你给轻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