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抵达
飞机在轰鸣中降落在群山环抱的高原机场,强烈的推背感后,是骤然稀薄的冷空气。
周解开安全带,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立刻被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
“慢点,別急。”沈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机舱內的嘈杂。
他一手拎著两人的背包,另一只手自然地护在她身侧,半引导半支撑地带她走下舷梯。
傍晚的高原风带著凛冽的哨音,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机场很小,零星几架飞机停著,旅客都裹紧了外套,步履匆匆。
周吨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鼻腔发痛,却也带著一种清冽的、从未体验过的纯净感。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沈砚扶著自己的手臂,隔著厚外套也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坚实。
“有点飘。”她小声说,带著点不好意思的笑。
“正常反应,慢慢走。”沈砚的声音平稳,手臂的力量却更稳了些,几乎是將她半圈在身侧,
替她挡去大部分寒风。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先去拿车,车里有氧气。”
到达厅异常简单。一个穿著深色羽绒服、皮肤黑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对沈砚恭敬点头,
递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沈先生,车在b区最里面。钥匙、证件、地图、还有您交代的东西都在里面。氧气瓶和高原药在后座箱子里,保温壶装了热水。”
“谢了。”沈砚接过,简短致谢。
男人利索地帮忙拎起地上的小行李箱,引著他们走向停车场。
空旷的停车场里,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丰田兰德酷路泽静静停著。
沈砚拉开副驾车门,示意周上车。车內暖气已经提前打开,温暖乾燥,带著新车的皮革味和一丝淡淡的消毒水气息。沈砚绕到驾驶座,启动引擎,强劲的暖气源源不断送出。
车子驶出机场,高原的壮阔画卷在眼前铺开。天蓝得惊人,低垂的云絮仿佛触手可及。
道路两旁是广的金黄色草甸,偶尔可见黑色耗牛群像散落的棋子。
周趴在车窗上,眼睛亮晶晶的,贪婪地看著窗外掠过的风景。
“和电影里一模一样-”她轻声感嘆,脑海中浮现的是茅十八向荔枝求婚的那片金色草地。
沈砚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他单手操控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向后座,准確无误地拖出一条质感柔软的羊绒毯,盖在周吨腿上:“盖好,温度会越来越低。”
周吨心头一暖,拉紧毯子,目光落在他专注开车的侧脸上。
高原的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线,鼻樑挺直,有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车子转过一个埡口,前方山谷间突然撞入一片灼目的红!
“红草滩!”周惊喜地叫出声。
九月底,正是红草滩最绚烂的时节。
一汪浅水沼泽边,大片的水草像燃烧的火焰,在雪山、蓝天和金黄草甸的映衬下,热烈到惊心动魄。
沈砚靠边停车。两人下车,清冽的风立刻裹挟著寒意扑面而来。
周裹紧外套,跑到栈道边,拿出手机拍照。
沈砚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扫过这片被电影赋予浪漫意义的土地,最终落在身前女孩兴奋雀跃的背影上。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镜头对准的不是风景,而是她微微仰头、髮丝被风吹乱的侧影。
阳光穿透云层,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陈末说,要和最心爱的人来看金色的草地。”周回头,眼晴亮得惊人,带著一丝羞涩和巨大的满足,“沈砚,我们来了。”
“嗯。”他收起手机,走上前,很自然地牵起她微凉的手,十指紧扣,“走吧,故事才刚开始抵达香格里拉镇,日松贡布酒店坐落在雪山脚下,藏式风格与现代设施融合得恰到好处。
大堂温暖明亮,瀰漫著淡淡的藏香。前台確认预订信息时,周听到两间豪华大床房时,心头掠过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微妙的失落。 房间在相邻的位置,推开窗,仙乃日雪山的巍峨身影毫无遮挡地撞入眼帘。
夕阳正为雪峰涂抹上瑰丽的金粉色,神圣而壮美。
周吨站在窗边,看得有些呆了。
“先休息半小时,然后去吃饭?”沈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把两人的行李分別送进房间。
酒店的餐厅提供精致的藏餐改良菜。沈砚点了耗牛肉火锅,热气腾腾的铜锅里翻滚著鲜嫩的肉片和菌菇蔬菜。他细心地將煮好的第一片肉夹到周碗里。
“尝尝,高原的耗牛肉质紧实。”他解释著,又倒了一杯温热的酥油茶推到周面前,“这个喝一点,能缓解高反,暖身子。”
酥油茶带著独特的咸香和奶味,周吨小口啜饮,暖意从胃里蔓延开。
刚吃了儿口,手机视频邀请的铃声就响起来。
周吨连忙接通,屏幕里出现姐姐带著审视的脸:“周甜甜!到地方了没?感觉怎么样?”
“到了到了!姐你看!”周翻转摄像头,对著窗外暮色中轮廓分明的雪山,又扫过热气腾腾的火锅,“我们在吃饭呢,耗牛肉火锅,还有酥油茶!”她特意把镜头转向对面安静用餐的沈砚。
沈砚放下筷子,对著镜头頜首:“奇思姐,放心,小吨状態不错。我们在海拔相对较低的香格里拉镇,酒店有供氧设备,药品氧气都备足了。”
周奇思看著妹妹红润的脸颊和明显兴奋的神情,又看看沈砚沉稳的样子,紧绷的神情终於鬆动了些:“行,看著是还行。记住啊,別瞎跑瞎跳,不舒服立刻说!每天报平安!”
“听见啦听见啦!姐你比我妈还囉嗦!”周嘴上抱怨,心里却暖洋洋的。又閒聊几句,才在姐姐反覆的叮瞩中掛了电话。
晚饭后,周没急著回自己房间。她抱著沈砚给她的厚羽绒服,走到他房间相连的观景阳台上。
门一开,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却也带来了震撼的星空。
没有了城市的光污染,银河像一条璀璨的牛奶带横贯天际,繁星密密麻麻,低垂得仿佛伸手可摘。
远处雪山的巨大黑影沉默佇立,在星光下勾勒出威严的轮廓。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在谷底鸣咽。
沈砚跟出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拿著,暖手。”
周吨接过,杯壁的温热驱散了指尖的寒意。两人並肩靠在冰凉的木栏杆上,仰望著这令人室息的浩瀚星空。
谁也没说话,巨大的寧静和宇宙的壮美笼罩下来。
“真美”周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片静謐,“和书里、电影里写的一样—不,更震撼。”
“嗯。”沈砚低低应了一声。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仰起的侧脸上。
星辉洒在她清澈的眼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一周未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此刻,在这片只属於他们的星空下,一种更直接、更真实的亲近感在无声流淌。
周吨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侧过头。四目相对,在星光下,彼此的眼神都清晰可见。
一周的思念,旅途的疲惫,高原的微眩,都在这一刻沉淀下来,化作无声的暖流。
没有多余的言语,沈砚很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温暖的怀里带了带。
周吨身体微微一僵,隨即顺从地、完全放鬆地靠了过去。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著他身上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头枕在他肩窝,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像最安稳的鼓点,奇异地抚平了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因高原和环境变化带来的细微不適和紧绷。
两人就这样依偎看,望看星河。风声似乎远了。
周吨絮絮地说起剧组的小事,吴製片处理问题的利落,杨姐风风火火的劲儿,学到的时间成本声音渐渐低下去,带著睏倦的鼻音。
兴奋和疲惫交织,紧绷的神经在安全和温暖中彻底鬆弛。
她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在他温暖踏实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清浅。沈砚均匀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成了最好的摇篮曲。
沈砚感觉到她的头越来越沉地靠著自己,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低头,借著星光,看到她闭著眼,长睫安静覆下,脸颊睡得微红,她竟靠著他睡著了。
他没动,只是將手臂收得更稳些,让她靠得更舒服。另一只手轻轻拿走了她手里凉掉的牛奶杯。
过了许久,確认她睡得深沉,沈砚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横抱起来,走进温暖的房间,將她轻轻放在自己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仔细盖好被子。
窗外是亘古的星河与雪山,窗內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和他无声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