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七点，sj区的空气还带著凉意。
田熙薇独自站在车墩影视城恢弘的“老上海”牌坊下，紧紧捏著手机。
屏幕上是昨晚林助理髮来的定位和联繫人电话，李想製片团队的助理，王小姐。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传来：“餵？哪位？”
“王助理您好！我是田熙薇，叶总安排今天来剧组报到演小雨的，我…我到门口了！”
田熙薇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哦！田同学！稍等啊，我这边有点事走不开，马上出来接你！就在正门別动！”电话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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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熙薇握著手机，打量著眼前这片仿佛从旧画报里抠出来的世界。
青灰色的石库门里弄、斑驳的欧式建筑、远处叮噹作响的有轨电车轨道…
一切都和她平时生活的现代上海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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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有淡淡的木头、灰尘和油漆混合的味道。
已经有一些穿著马甲、扛著器材的工作人员匆匆进出，没人多看她一眼。
她穿著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背著个帆布包，站在这里像个走错片场的游客。
与周围忙碌而专业的氛围格格不入，心头那点兴奋被巨大的陌生感和隱隱的紧张压了下去。
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才看到一个扎著利落马尾穿著休閒西装套装的年轻女性小跑著出来。
目光扫了一圈，精准地锁定在明显是新人的田熙薇身上。
“田熙薇？”
她快步走过来，语速很快，“我是王莉，李製片的助理。不好意思久等了，早上事多。跟我来吧，车不能开进来，得走一段。”
她没多寒暄，转身就带路。
田熙薇赶紧跟上，小跑了两步才和王莉並肩。
穿过仿古的南京路，两旁是紧闭著门的先施百货、永安公司橱窗，布景逼真得嚇人。
王莉边走边快速交代：“剧组大部分戏份都拍完了，现在主要是补拍一些零碎镜头和空镜。
你的角色小雨是主角易遥的同班同学，戏份很少，就几场群戏，两句台词。
李製片交代过，你主要是来感受氛围，多看多学，別有压力。剧本看了吗？”
“看了看了！”
田熙薇连忙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几张列印纸。
上面用萤光笔画满了线，“就…『老师来了！』和『易遥，你没事吧？』这两句，
还有几个反应镜头。我…我昨晚对著镜子练了好久。”她有点不好意思。
王莉瞥了一眼她密密麻麻的笔记，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嗯”了一声：“態度不错。待会儿见了李製片，少说话，听安排就行。”
她们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弄堂，里面搭著几个大帐篷，是剧组的临时工作区。
王莉径直走向其中一个最大的帐篷，掀开帘子。
里面烟雾繚绕，堆满了监视器、各种线缆和文件，几个人围在一起低声討论著什么。
居中坐著一个三十多岁、戴著黑框眼镜的男人，气质沉稳干练，正是联合製片人李想。
“李製片，田熙薇同学到了。”王莉出声。
李想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田熙薇，像在评估一件物品。
那目光没什么温度，但也不算苛刻。
“叶总打过招呼了。”他言简意賅，
对著旁边一个服装组的女孩抬了下巴，“带她去换衣服，弄头髮。校服准备好了吧？妆发简单点，学生样。
弄好了直接带到三號教室场景，今天补拍高三（7）班的几场戏。”
他语速极快，交代完就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仿佛田熙薇只是件需要被安排到正確位置的道具。
田熙薇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紧，连忙应道：“好的，李製片！”声音有点干。
她跟著服装组的女孩走向另一个帐篷，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欢迎，没有鼓励，只有高效到近乎冷漠的安排。
这就是真实的剧组？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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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间是临时隔出来的小空间，掛满了各种戏服，空气里有樟脑丸和灰尘的味道。
田熙薇换上了蓝白相间、略显宽大的高中校服，和她在上戏的练功服感觉完全不同。
坐在吱呀作响的摺叠椅上，任由一个面无表情的化妆师姐姐在她脸上快速扑粉、画眉毛、涂了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口红。
“头髮扎起来，马尾，高点，利索点。”化妆师言简意賅。
田熙薇乖乖照做。
镜子里的人，穿著陌生的校服，梳著最普通的马尾，
脂粉未施的脸上带著点忐忑和茫然，確实像个普通的高中生。
她捏了捏校服衣角，努力想找到一点演员的感觉，却只觉得自己像个等待被检阅的新兵。 刚收拾好，王莉又像掐著点似的出现了：“好了？跟我走，去三號棚，那边快开始了。”
田熙薇赶紧跟上，心臟又开始不爭气地加速跳动。
她们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走向一个掛著“三號摄影棚”牌子的巨大仓库门。
快到门口时，旁边一个摄影棚的门正好打开。
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
当先的是一个穿著精致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身姿挺拔，步履从容。
她脸上还带著拍摄后的些许疲惫，但眼神明亮，气质沉静中透著一股强大的自信。
田熙薇一眼就认出，这是章若南！
之前虽没见过真人，但昨晚她做了很多功课，剧组的基本情况都已记在了心里。
章若南正侧头和身边一个穿著干练套装、气场很强的女性低声说著什么。
导演跟在她旁边，笑著说：“若南辛苦了，最后那个特写情绪特別到位！补拍镜头全部完成了。”
章若南微笑著点头回应：“导演辛苦，大家也辛苦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田熙薇过於直白的注视，章若南目光一转。
落在了这个穿著校服呆站在走廊边，眼神里满是惊艷和紧张的陌生女孩身上。
她微微一怔，隨即唇角自然地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对著田熙薇轻轻点了点头。
露出一个友善而略带鼓励意味的微笑。
那笑容像春日暖阳，瞬间驱散了田熙薇心头的一些紧张和侷促。
田熙薇完全没想到主演会注意到自己还对她笑，整个人都懵了，脸“唰”地红了，。
手足无措地也想挤出一个笑容回应，结果表情僵硬得像抽筋，只能慌乱地低下头。
章若南並没有停留，在经纪人林静和助理小吴的簇拥下，步履轻盈地朝休息室方向走去。
田熙薇还傻站在原地，心跳如鼓，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惊鸿一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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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一段距离，经纪人林静才微微侧头，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音量，
语气带著点玩味地对章若南说：“刚才那小姑娘，看见没？穿校服那个，生面孔，挺水灵的。听说是叶总亲自塞进来的，演个小配角。”
章若南捧著助理递过来的保温杯小口喝水，闻言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没什么太大反应。
叶寧往剧组塞个新人学习，再正常不过。
林静笑了笑，她是贾石凯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
消息灵通得很：“叶总这手伸得是越来越深了。
不过，周一的会你听说了吧？贾总可算是扳回一城！
沈总拍板，同意成立项目资源內部协调会了。
以后咱们艺人部拿角色，不用光看製作部的脸色了！
贾总这几天走路都带风，正卯足了劲要给孟子义、张新成他们几个爭取几个好角色呢！”
她语气里带著点扬眉吐气的快意。
章若南放下水杯，精致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她接过助理小吴递来的厚厚一叠装订好的文件，那是《香蜜沉沉烬如霜》的剧本，封面上“锦觅”的名字旁边贴满了彩色標籤。
她轻轻抚过封面，语气平静无波：“贾总的能力，自然是好的。”
她顿了顿，看向林静，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带著强大底气的弧度，
“至於资源…林姐，我什么时候需要担心过这个？”
林静立刻会意，脸上的笑容更盛，
带著十足的恭维：“那是自然！咱们若南现在可是星耀当之无愧的一姐！
《香蜜》女主板上钉钉，贾总那边再爭取，那也是锦上添。
我就是看著贾总高兴，替咱们艺人部开心！”
她很清楚，章若南是沈总亲自关注的人，地位超然，根本不会捲入叶寧和贾石凯这种级別的资源爭夺。
她刚才那番话，更多的是在向章若南表露贾系的“战果”和忠诚。
章若南没再说话，只是將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香蜜》剧本上，指尖翻过一页，神情专注而沉静。
仿佛刚才那场戏的喧囂，以及星耀高层的暗流涌动，都与她此刻无关。
她只需要沉浸到下一个故事里，准备好成为下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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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熙薇！发什么呆呢？快进来！到你的场了！”王莉略带不耐的声音从三號摄影棚门口传来，
瞬间把还沉浸在章若南那个笑容和隱约听到的只言片语中的田熙薇拉回现实。
她猛地回神，看到王莉正皱著眉看她。
田熙薇心头一紧，瞬间拋开所有杂念，用力捏了捏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痛，让她更加清醒。
“来了！”
她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
挺直了穿著宽大校服的背脊，朝著那个灯光匯聚、充斥著各种指令声和机器运转声的摄影棚门口，
迈出了作为“演员”田熙薇的第一步。
里面等待她的，是属於“小雨”的、只有两句台词的高三教室，和她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