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猜就是你!否则,两万块的手机怎么可能让你说扔就扔了?不得不说,姐们儿,扔的好!就该这么惩罚他!”
说罢,她居然还攥起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你怎么知道……”我拽开女孩捂嘴的手,“你监视我们?”
“那怎么能叫监视呢?!”郑龙梅老大不高兴,“我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睡的好好的,是你们俩在车上没完没了的打情骂俏,不但把我给吵醒了,还逼着我听你们聊了一路。”
“既然不是监视,在校门口那站,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落车?难道是怕被发现?”
“怕被发现的是你才对吧?”郑龙梅做了个鬼脸,“不跟你们一起落车,是因为在南门落车需要走很远的路,如果多坐一站却可以直达学校东门,那里有免费的摆渡车可以坐。”
合情合理,我哑口无言。
郑龙梅于是不再理我,走到“地雷妹”身边。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俩身高差不多。
“我叫郑龙梅,是秦风老师的学生。”她自我介绍道。
“你好!”
“地雷妹”开心的点头,却没自报家门。
“终于见到你啦!”郑龙梅从我骼膊上扯下她的手,兴奋的上下摇晃。“你的那些事迹可真牛逼!我听说,那天晚上在医院里,他的现任女友被你气到当场报警!”
“那不算什么,你该看看我在他高中同学会上怎么怼他前妻的——她说不过我,酸溜溜的躲厕所里去了。”
“卧槽!姐妹儿,那你可太勇了!”郑龙梅反手揽住她的骼膊,“你可得跟我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好好说说!”
“没问题。”
“爽快!”郑龙梅打了个响指,“对了,我在公交车上都听到了,你还没吃饭呢吧?走,咱们去食堂,坐下边吃边聊!这顿我请了!”
“那就先谢谢学姐啦!”
“会喝酒吗?让大妈炒俩菜,我再把刚才那几个姐们儿都叫上!”
“还是改天吧,今天不是很方便。”
“哦?哦。我懂,我懂……”
两个女孩三言两语便打得火热。她俩把我晾在原地,相互挎着骼膊,一边闲聊,一边径自朝着食堂方向去了。
我则瘫坐在道旁的阴影里,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刚刚发生了什么?
祸害了我一路的“地雷妹”竟然是“小未婚妻”?!
开什么国际玩笑?
“小未婚妻”不是闫启芯吗?
自打从殡仪馆回来,我以“闫启芯即小未婚妻”为基石,构建起一整套叙事体系:闫启芯是小未婚妻,小未婚妻是闫启芯,故事结束。
这个故事很梦幻,尽管结局不甚完美,但我已然心满意足,再无奢求。
而今,“地雷妹”却跳出来,言之凿凿的自称“小未婚妻”。徜若她是大嘴巴瞎胡扯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她知道一些只有“小未婚妻”才知道的事:在那天晚上,杨茗确实被小未婚妻搞的不胜其烦——作为一名吹毛求疵的职业律师,杨茗甘愿冒着法律风险也要将喝醉的她弃之不顾,对其的厌恶之情可见一斑。
于是,我不得不面去对那个我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假如“地雷妹”是“小未婚妻”,那闫启芯又是谁呢?
我能否定闫启芯是“小未婚妻”这一事实吗?
答案是不能。
闫启芯是四本松老爷子和玲奈印证过的“真货”,是我无法否定的、铁一般的事实。
综上所述:
“地雷妹”是“小未婚妻”,与此同时,闫启芯也是“小未婚妻”。
呵呵……
热闹了……
猪圈再次坍塌,肥猪们在我的脑袋里肆意撒欢儿。
我提醒自己务必保持冷静,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我重新抓住了思维的头绪:
有没有一种可能……“地雷妹”和“闫启芯”是同一个人?
这个想法并非新鲜出炉,而是我见到“地雷妹”的第一直觉。
早在几天前的晚上,我就已经知道了“小未婚妻”的外貌特征:喜欢穿一身黑,裙子很短,身材瘦削。这幅摸样的女孩在漫画里司空见惯,在现实中却凤毛麟角。
所以,当“地雷妹”突兀的来找我“借火”时,我就已经注意到:她符合上述特征。
或许从那时起,我就在潜意识里把她和闫启芯做了一番比较。
两个人确有不少相似之处:她们的手腕上都有三道割痕,都喜欢猫,也都来了月事……
可是,尽管有如此多的共同点,我仍然无法把她和闫启芯画等号。
一来,二者的长相不尽相同。除却化妆风格的差异外(自然vs鬼脸),闫启芯的面部曲线更柔和,鼻梁没那么高,脸上也没有那么多“铁钉”和刺青,更别提她嘴里那颗吓人的舌钉了。
二来,如果“地雷妹”就是闫启芯,那她腕上那三道血口子为什么是新鲜的?我没办法就此给出合理的解释——除非闫启芯患有血友病,血液天生难以凝固——这更不可能,如果患有这种疾病,她的肤质不可能那么完美。
好吧,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哪怕她们俩长得一摸一样,我也拒绝承认她们是同一个人。
借用白梓茹的话,我认定女孩不是闫启芯的关键性证据不来自于外貌,而是来自于“感觉”。
她们俩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闫启芯有礼貌、有修养,举止得体。即便在面对恶劣的人身攻击时,她也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绝不让自己的言行失控。
反观那“地雷妹”,简直是会走路的十八禁百科全书,张嘴“脱光光”,闭嘴“睡一起”。回顾与她的交流,我敢肯定,她非但不是闫启芯,反而最讨厌闫启芯!
证据就是她把闫启芯说的象是个……象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若“地雷妹”就是闫启芯,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会这么咒骂自己?
有哪个女人会向不相干的男人推销自己的“不雅照”?
“喂,你听过我的性丑闻吗?什么?没有?那你今天走大运了,我手机里就有自己和老头子的不雅照片,好几十张呢,想不想看?免费大放送哦……”
试问,有谁会这么干?
这不是作践自己吗?!
生而为人,难道连自尊和自爱都不懂?!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地雷妹”和闫启芯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可若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整件事情就没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了有个合理的解释,她们俩必须是同一个人!
必须!
刺耳的蜂鸣声从左耳传到右耳,我头疼欲裂。
林地间的灯光如流星般在我眼前划过,我的双脚不受控制的向上飞腾,我的胸腔被吸入某个未知的黑洞。
我拼命的用双手抓住双耳旁的发根,徒劳的想要维持住大脑在尘世间的位置。
我这是怎么了?
是重力发生了改变?
还是我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恍惚间,我对自己是否置身于现实都产生了怀疑。
莫非,我是在做梦?
在前妻再婚的当晚,一个孤单的失意男人幻想着一个十八岁的漂亮姑娘前来拯救自己……多么美好的梦啊。
没错,这就是一场梦,一场男人至死都会做的梦。
既然是在做梦,那我就没有必要去纠结“小未婚妻”是谁的问题。
闭上眼睛。
她是闫启芯也好,是地雷妹也罢,统统随她去吧。
……
蜂鸣声渐渐停止,重力恢复如常。
我的大脑仍旧在它该在的位置,并且仍旧急切的想知道:
“小未婚妻”是谁?
“小未婚妻”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
“你好。”
……
我睁开眼睛。
“地雷妹”正蹲在我面前,笑吟吟地看着我。
“感觉好点了吗?”她问。
我点点头。
于是,她朝我伸出满是戒指的、惨白右手,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好。秦风老师,我是你的未婚妻四本松雪乃,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闫雪灵。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