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裤兜里拽出手机,艰难的划亮屏幕——“壳牌无敌壮士xxl-999proax旗舰级加长版”又大又厚,单手根本操作不了。
“大叔,你想看什么?地图?”
不等我回答,她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机,连同照片一块插进了抹胸里。
“何必那么认真,人生不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吗?重要的是过程,结果不重要。”
“别胡闹,我去美狄亚有要紧事!”
“着急啊?那就拿回去吧。”
她扯开领口。
“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拿?!”
“怕被人看见?也好办,等会下了车,咱俩在路边找个公共厕所的单间,趁没人的时候钻进去……”
“有完没完?”
“居然还挑三拣四的,”她把领口抚平,“这可是你自己不想拿的啊,不赖我。”
正说着,她的胸脯有节奏的震动起来。
是手机,可能是杨茗打来的。
只要是她看重的约会,最后一刻钟必然会打一堆电话。
我管这叫“夺命十三催”。
“大叔,来电话了,”女孩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指了指胸脯,“快接啊。”
“怎么接?!”
“我帮你。”
她抓起我的左手就想往领口里塞,我吓得赶紧抽回来。
“切。”
她白了我一眼,倚在我肩膀上,闭起双眼做熟睡状,任凭胸口“嗡嗡”不止。
我望着她的领口,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没办法,毫无办法,除非手头恰好有一把环卫工人用的垃圾夹……
“大叔,”女孩睁开一只眼,“看你那急头白脸的熊样儿!电话是你前妻打来的吧?赶紧接吧,再不接她就要发飙了。”
说完,她又拉开领口。
“不接了!随便吧。”
我一赌气,扭头看向车窗。
“真不识逗。”
公交车拐了个弯,来到我上班的必经之路。
窗外的街道越来越熟悉,我知道,只要再往前走一站地,公交车就会拐上立交桥,直奔东城区而去。
我感觉大事不妙。
再这么跟她耗下去,只会离美狄亚越来越远!
电话的事可以放一放,还是想办法落车要紧。
“喂?是前妻姐姐吗?”
谁在说话?
“……啊?我是谁?我啊,是大叔的现任女票!……”
我的血都凉了!
扭回头,只见女孩已经将手机抽出来,此刻正聊得风生水起。
我一把夺回手机。
她一脸坏笑。
手机屏幕是黑的。
妈的,又被这小丫头骗了!
划亮屏幕,五个未接来电,看尾号就知道是杨茗打来的。
我回拨过去,心里不住的提醒自己:
秦风,冷静。
一定要冷静。
“聋了是吗?!”杨茗劈头盖脸的吼道,“怎么不接电话?”
“抱歉,新手机,用不习惯。”
“怎么还没到?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哪儿知道?”
“老年痴呆了是吗?不知道就看手机!”
“……大叔……”女孩扒着我的肩膀,往我耳朵眼儿里吹热气,“我来告诉你……现在是……十九点……十五分……”
我把脑袋贴在车窗上,尽量躲开她。
“怎么有女孩说话的声音?”杨茗的声音警觉起来,“你跟谁在一起呢?”
“没谁,我在公交车上!”
“赶紧!我已经在美狄亚门口站了五分钟了!”
不等我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火急火燎的赶去美狄亚,就是为了见这个八婆?”女孩一脸不屑,“大叔,你是不是贱啊?为了那几分钟的快乐,连脸都不要了?”
“别胡说,我见她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我又试着抽回右手,“放开我,我得赶紧落车,不然就要迟到了。”
“不行。”
她双脚悬空,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手背上,疼得我差点叫出来。
“你是不是故意寻我的开心啊?!”我急了。
“是。”她大方的承认,“跟大叔玩,可开心了。”
“换个大叔玩,放过我吧。”我皱着眉头,“以你的姿色,肯定有很多大叔愿意花钱找你玩。”
“你不就是那种大叔吗?”她指了指领口,“别忘了,我可是你花五千块找的陪玩。”
“你不打算还钱?”
“不打算。”说完,她眼珠子转了一圈,“但是呢,也不一定……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怎么又是条件?
公交车停下又激活,眼看公交车就要上高架桥了。
“好,什么条件?”
她朝我的手努了努嘴。
“手机借我玩玩,我还没玩过‘壳牌无敌壮士xxl-999proax旗舰级加长版’呢。”
跟白梓茹一个德行。
“让你玩手机,你就放我走?”
“当然,骗人的是小狗。”
我将手机递给她,她也痛快的一抬屁股。
眨眼间,又疼又麻的感觉直冲大脑,长期充血的右手看着就象是一颗刚刚跳楼的西红柿。
反过手掌,一颗银光闪闪的塑料小球深深嵌在掌心的肉里。
就是这个破玩意儿硌得我的欲仙欲死!
我咬牙切齿的把它从肉里抠出来,拉开车窗,迎着热风丢出车外。
小球呆过得地方没有出血,只留下一小块紫红色的印记。
奇怪,这小球儿打哪儿来的?
难道是之前的乘客落在座位上的?
渐渐地,酥麻感减弱了,掌心的疼痛由刺痛变成灼痛,痛感也上升了一个层次。
我把视线移出车外,借着外面的景色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
夕阳下坠,华灯初上。
公交车花了很长时间才爬到高架路的顶端,接下来是更漫长的单幅下坡路。
“玩够了吧?”我甩了甩右手,“托你那套‘说走就走’理论的福,咱们坐错了方向。我得在下一站落车,然后再打车折回美狄亚。”
女孩没理我,她出奇的沉默。
我扭回头。
路灯的黄光穿过车窗,在她低垂的睫毛和掌中的手机上来回游移。
她没在刷手机,甚至没把三折屏展开。
她只是抿着嘴唇,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部手机的背壳。
红色皮质背壳上,激光烧制的深色唇印鲜明可见。
“我不喜欢这部手机,”她说,“有股子骚味。”
“呃……”我很尴尬,“其实,这个唇印是……”
“是美狄亚老板娘的?”
女孩打断我,冰冷的语调能冻死狗。
“不是。”
“是医院那个白丝小护士的?”
“不是。”
“是你前妻的?”
“也不是。”
接下来该猜闫启芯了吧?
岂料,她没再开口,而是扭脸看着我。就在她看我的这几秒钟里,时间仿佛都凝滞了。
她的目光象是一把勺子,急切地想把我的脑子挖出来,好让她用纤细的手指在每个大脑皮层的褶皱里翻找事情的真相——可笑的是,我知道的并不比她更多。
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唇印呢?
黄光扫过,我头一次从她那张“地雷脸”上读出了一丝真情实感。
是厌恶。
是对这个唇印抱有的、纯粹的、不可遏制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