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白梓茹的说法,唇印这东西也透着股子“妖”劲。
一时间,各路欧美电影的香艳桥段在我脑海中闪过:
酒杯上的唇印,车窗上的唇印,名片上的唇印(背面还写着女主角的电话号码)……
画面越积越多,我的心情也如同过山车般起起伏伏:这枚唇印为我吹响了冲锋号,却没有为我指明冲锋的方向——到底是谁寄来了这部手机啊?!
很自然的,我联想起了那通神秘的电话,那通被白梓茹形容为“妖”的电话。
该不会是芮瑾吧?
上午打电话到医院,得知我没有手机。下午她便定了一部,次日下午送到我病床前。
时间线倒是能对上。
我把纸箱塞在病床下,手机藏在被子里,按铃叫来了白梓茹。
小姑娘睡眼惺忪的抱怨我打搅了她的午休,我道声抱歉,问她有没有在电话里透露我手机坏了的消息。
“没有。”
她打着哈欠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不发烧,扭头便出去了。
大约不是芮瑾。
也好,我也不想跟四十岁女人周旋,单单一个徐茗圆就够我烦的了。
可是,还有谁会送我这手机?
总不能是杨茗吧?
不,不可能是她。如果是她,手机背板上激光??刻的应该是巴掌、鞋印,或者竖起的中指。
如此思来想去了半天,我失去了耐心。
算了,手机给了我,就先用着吧。
不就是两万块钱嘛。
……大不了肉偿!
这天下午,我小心翼翼的从旧手机的废墟里挖出si卡——万幸,这东西没坏——用床单擦干净,放在窗台上,一直暴晒到太阳西沉。
si卡插入新手机后,5g信号顺利亮起。
我兴冲冲的想要打给琳琳,却发现通讯录里一个号码也没有。
“秦老师,您买手机了?什么时候买的?”
白梓茹提着“雪菜肉丝面”走了进来。
我刚想解释,小姑娘却丢下面条,尖叫着扑到我怀里,一把把手机夺了过去!
“哇哦!居然是壳牌无敌壮士xxl-999proax旗舰级加长版!”
光听这名字我都嫌丢人……
白梓茹捧着那部比她脸还大的手机左看右看,兴奋的趴在临床上,手指头凶猛的在屏幕上刷刷点点。
我只得默默的吃面条。
约莫五分钟过去了,她还在玩个不停。
“……你不上班吗?”
“别吵。”她挥挥手,“我今天是白班,已经下班了。”
算了,任她玩吧。没有琳琳的电话,这手机也就没啥价值。
手机里的声音一会儿一变,白梓茹咯咯直乐,估计是在翻短视频。
“我说……你工作忙吗?”我试着跟她攀谈。
“忙啊。”她心不在焉的回答我。
“平时下了班你去哪儿玩?”
“不出去,去外面太贵了,在宿舍刷手机。”她的口气有些不耐烦,“偶尔会在医院里瞎溜达。”
“瞎溜达?”我笑了,“探险?”
“恩。”
“去过哪里?”
“好多地方,说不过来。”
“就说说最近吧。”
“……昨天去icu溜达了一圈……”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秦老师,潘警官提醒过一件事,您还记得吧?”
“什么事?”
白梓茹翻身坐起来,手里捧着手机,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关于琳琳姐被抓的事——您该不会是忘了吧?”
“能提醒我一下吗?”
“他请您关注一下近半年来长卿区的新闻。”
我费了番功夫才想起这件事。
继而,我有些感动。没想到,白梓茹对琳琳还挺上心的。
“难为你还记得。”
“我说过啦。在琳琳姐的问题上,我和你负有同等责任,直到她平安无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着,她把手机怼到我面前。
“看,这是今天上午的新闻。”
“璃城本地的?”
“对,就在长卿区。”
我挤了挤眼睛,认真看起来。
这是一段演讲视频,单看拍摄手法,便知是电视台的手笔。
视频的开端是由无人机拍摄的。
它先是从空中俯拍,横向扫过一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成的居住区,继而下降到两层楼左右的高度,镜头一转,对准了两排楼之间的灰白马路。
这条马路两侧夫妻老婆店林立,绿树阴浓,路面满是龟裂。不过,这些裂纹已经用沥青精心修补过,远远看去,别有一番时代沉积的风味。
无人机并行于马路中线缓缓向前推进,镜头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演讲台。
起初我不敢相信,但当镜头拉近时,那确实是演讲台:有人用脚手架搭了一座临时演讲台,位置就在马路的正中央!
一群神态各异的居民簇拥在演讲台前,他们衣着简朴,窃窃私语。
演讲台上一字排开若干张桌子,桌面上盖着红布,红布上立着一大堆粉色的姓名牌。十来个红光满面的男男女女坐在桌子后面,喜气洋洋、精神焕发。
演讲台的背景是一张巨大的宣传海报,但没有字,只有图案:
三股强大的喷泉直冲天际。
镜头一转,切换到正对演讲台的固定机位。
一片掌声过后,坐在桌子正中间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
我不认识他。
看样子,他的年龄顶多二十四、五岁,身形高大魁悟,鼻梁高挑,颧骨和下巴棱角分明,乌黑的头发根根直竖。他身上的气场沉稳、厚重,让同为男性且年长十岁的我相形见拙。
见他起身,身穿红色高叉礼服的女孩快步走过去,隔着桌子递给他一只金色的话筒,随之报以好看的一笑。
他清了清嗓子,用浑厚的声音开口说道:
“尊敬的各位领导、社区居民代表以及各位媒体朋友:”
“上午好!今天,站在这个承载着历史与希望的舞台上,我谨代表三水集团向各位郑重宣布:经过300馀天的不懈努力,金鼎小区旧改项目已实现100签约!这不仅是城市更新进程中的重要里程碑,更是政企民三方同心协力的典范成果!”
主席台上掌声雷动,台下掌声稀稀拉拉。
“众所周知,金鼎小区及周边地区建成年代久远。项目激活前,我们对1132户居民进行了入户调研,数据显示:86的房屋存在结构性隐患,无以计数的基础设施老化陈旧,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今年立春以来,由于电路断路、燃气管线老化等问题,平均每月都有两到三起火灾,给居民造成了数以百万计的经济损失。在这些数字背后,是2895位居民实实在在的生活痛点!”
我还想接着往下看,白梓茹却按了一下手机屏幕。
“干嘛暂停?”我抱怨道,“社区旧改,这是好事啊,利国利民。”
“秦老师,您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什么?”
“火灾。”
说着,她指了指视频画面边缘。
那里似乎是间沿街铺面,由于被演讲台的背景海报遮去了大半,我分不清那是什么店铺。
不过,分不清也无所谓,因为这家店再也不能营业了。
正如白梓茹所说,这里发生过火灾。
视频里的店铺门脸黑乎乎的,正门的玻璃被火烧爆,碎渣铺了一地。外立面上招牌被烧的只剩下弯曲的框架,曾经复盖在上面作为招牌的喷绘布荡然无存。
当时的火势肯定很大。火焰撩过门脸,直冲楼上的居民住宅,在低矮的六层小楼上留下了残酷的疤痕。
从墙面黑烟的高度判断,火焰大约燎到五层楼的高度,距离铺面最近的三层受灾最为严重——那些都是居民的家啊。
财产损失恐怕已经形成,我只能暗自祈祷:但愿没有人员伤亡。
看到这里,我不禁疑惑起来。
“白护士,你想让我看什么?”
“你还记得九床的病人吗?就是那个被烧伤的,叫陈小颜的女孩。”
我点点头。
“我刚才从电子地图上查过了,”白梓茹面色凝重,“这就是那家火锅店,她就是在这里被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