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白梓茹露出吃瓜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
只见杨茗把闫启芯引到停车场出口的树荫下,两人相对站立,杨茗自顾自的高谈阔论,闫启芯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是谁?”
“闫启芯,一个物业职员。”
“好可爱啊……”
我猛地意识到:不对,白梓茹怎么会不知道闫启芯的身份?闫启芯就是“小未婚妻”,而在“小未婚妻”喝醉的那天晚上,从旁照顾的值班护士不就是白梓茹吗!?
“白护士,你真的不认识她?”
白梓茹愣了一下,扒着座椅靠背认真瞅了几秒,摇了摇头。
“真的不认识。”
“那你怎么认出她的?我记得,刚才在石柱旁,你只看到了闫启芯的背影,没看见她的脸。”
“不需要看脸,”白梓茹摇摇头,“一个女人想要认出另一个女人,单凭感觉就够了。”
“感觉?”我皱起眉头。
“感觉。”她十分笃定。
得,问也是白问。
“怎么,秦老师,我应该见过她吗?”
“何止是应该,你肯定见过!她就是被老头子偷走的‘小未婚妻’啊!”
“什么?!”
白梓茹腾的翻过身,双膝跪在座位上,扒着靠背、眯着眼睛,使劲往外瞅。
约莫半分钟,她又摇了摇头。
“不是,”她说,“我确定不是她。”
怎么可能?!
闫启芯是四本松老爷子的女儿、岭花的姐姐,这是经过他们爷俩亲口认证的,断不可能有错!
我于是请白梓茹再确认一遍,白梓茹不耐烦的拒绝了。
“我已经看了三遍了,不是她。”她耸耸肩,“而且杨律师的脸冲着咱这边,再看的话就要被她发现了。”
我只得作罢,但仍不死心。
“闫启芯和‘小未婚妻’,俩个人的长相不一样吗?”
“大约有五、六分相似。”
“那不就是一个人吗!”
“肯定不是!”
“为什么?”
“感觉。”
“又是感觉!”
我把脑袋朝后一仰,死了算了。
“秦老师,”白梓茹凑过来,“我跟您说,感觉这种东西,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是特别准确。有篇论文上说过,感觉,或者直觉,是大脑创建在海量信息基础上得出的综合性、瞬时性判断……”
“得得,”我打断她,“别给我上课了,你就说感觉上哪里不一样吧。”
“闫启芯一看就是个乖乖女,来自家教特别严格的家庭。”
“那我的‘小未婚妻’呢?”
“她啊……”白梓茹尤豫了,“不好说,说出来不好听。”
“哥特萝莉?”
“不是。”
“精神小妹?”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有点象……”白梓茹尤豫片刻,划开手机,从app上翻出一段视频,“象是这里面的女孩。”
我低头一看:
《日本地雷妹的一天》。
“她……她真长这样?”
“秦老师,您哆嗦什么?”
我能不哆嗦吗?!
这个品类的女孩,专属武器是美工刀!
美工刀!
就是放在我病房抽屉里那把!
“不过,我要是您,也会哆嗦。”白梓茹在一旁点点头,自顾自的分析道,“琳琳姐被警察抓走了,小未婚妻也不在身边。这种情况下,秦老师您该清心寡欲,卧床静养才是。结果呢,您一刻也没闲着,马不停蹄的就把另一个年轻、可爱的女孩紧紧搂在怀里。琳琳姐看上去象是个稳重的人,若是给她知道了,顶多骂您两句、踢您两脚,可小未婚妻就不一定了。我听说,那种女孩特别讨厌负心汉,情绪波动起来也很吓人,如果得知您出轨,她肯定会动刀子的!说不定会先把您捅死,然后再自杀……”
我冷汗下来了……
“不过,您也别害怕,我就是说说而已。”白梓茹露着一口白牙,笑的贼璨烂,“别忘了,刚才是您要问我她俩在感觉上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问了。
“总之,闫启芯和‘小未婚妻’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这时,车后门被嘭的一声打开了,许久不见的司机把一只由黑布裹着的方形物体搁在棺材旁边。
“久等了。”
他说。
我摇摇头,他来的正是时候。
远处,闫启芯和杨茗已经走掉了。
“你怎么一头汗?”坐上驾驶坐时,司机回头问我,“是空调开的不够低吗?”
“正好。”
白梓茹开心的回答。
这一路上,车里的三个人都没再说话。
在白梓茹,可能是因为手机上的视频太好看了,“真相只有一个”出现了好几遍。
在司机,可能是他本来就不想跟活人打交道,兀自听着广播里的健康讲座。
在我,则是怕话太多把盒里的厉鬼惹毛。
约莫半个钟头后,灵车抵达鲁济医院后门。
司机跟门卫打过招呼,一路长驱直入,我们放在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
“这里是负二层,那边是太平间。”
帮我展开轮椅后,司机指着远处黑暗中的一点绿光,自顾自的说道。
我实在搞不清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个,便礼貌性的笑了笑,丢下白梓茹掉头便朝电梯方向逃窜。
白梓茹则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抓着手机跟在我后面,那个“装着人头”的塑料袋则代替我、稳稳的坐在轮椅里。
电梯先在负一层停住,白梓茹拽着我去医院食堂吃了“满满一大碗热腾腾的雪菜肉丝面”。
面汤寡淡、面条稀烂,雪菜半死不活的沉在水底,大白肉片子气势汹汹的浮在水面。
这哪里是面?根本是一碗泡了水的卫生纸!
“好吃吧?”
电梯停在急诊外科病房那一层停下来时,白梓茹开心的问道。
我点了大约五毫米的头,点多了怕吐出来。
“小白!”
护士站有人在朝这边招手,听声音象是和白梓茹一起出急救的那个护士。
白梓茹于是推着轮椅快步走过去。
她一边重新穿上隔离衣,一边和那个护士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等到我经过护士站时,那个护士叫住我。
“六床的秦风,是吧?”
我扫了一眼她的胸牌,似乎姓孙。
“对,怎么了?”
该不会是让我结帐吧?
“我这里有你的东西。”
吓死我了。
只见她低头翻找了片刻,从一个蓝色的文档盒里取出两样东西,搁在柜台上。
一个原木材质、精致异常的小盒子,盒子上顶着一个信封。
那信封我见过……
这不是闫启芯给我开出的“条件”吗?!
怎么会在这里?
“让我看看!”
白梓茹说着,伸手就来拿,结果被孙护士打了一下手背。
“看什么看?护士长等你半天了!再磨磨蹭蹭的,当心她剥了你的皮!”
白梓茹一个激灵,扶了扶头上的护士帽,掉头就跑了。
“这是……谁送来的?”
我指着信封问道。
“一个挺高、挺帅的警察,右骼膊上吊着固定带。他只说把这个交给你,但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原来是被潘警官捡去了……
我暗自自责,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竟然浑然不觉?
“没关系,我知道他是谁。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他挺急的,放下信封就走了。”
我一怔。
“只有信封?那这盒子是谁拿来的?”
孙护士也一怔,随后扭脸朝一旁的办公室里询问。
少倾,办公室里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回应道:
“盒子是个女的送来的,十八九岁,苦着一张脸。”
“她说自己的名字了吗?”
“没说。”办公室里的声音含混不清,似乎在吃盒饭,“不过她的嘴似乎不利索,脾气也不好,说起话来干干巴巴的。”
“她穿什么?身高和长相如何?”我问。
对方不再说话,只用响亮的喝汤声作为回应。
孙护士面露难色,我只好向她道谢,捏着盒子和信封朝自己的病房挪去。
时间已经过了一点,午后的阳光照进窗户,白色的病床一片炫光。我在靠门的一张病床上坐下——横竖只有我一个病人——把信封和盒子摆在床上。
这盒子是谁送来的呢?
十八九岁,还有一张苦瓜脸,怪人。
盒子的做工很好,选用的木头纹路均匀、色泽温和,六个面打磨的横平竖直,棱角分明。
鼻子凑近了一闻,盒子散发着一股郑重其事的气息。
盒子表面一个字都没有,想搞清楚是谁留下的,除了打开看看,别无他法。
我把盒子摆正,中指和食指捏住盒盖,轻轻的向上提……
里面居然也是信封!
这信封整体上是白色的,纸张触感很怪异,说不出好还是不好,但只消一摸,便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信封的正面,有由墨绿色和金色丝线拦腰扎成的精美绳结。
绳结的上面写了“寿”字,还有竖着写的“祝御”和“御结婚”字样,都是潇洒的毛笔字。
绳结的下面也有毛笔字,读来大约是个人名,但是个我不认识的名字:
“四本松玲奈”。
我挠了挠头,这该不会是结婚随份子用的红包吧?
早就听说过,日本人的红包其实是“白包”,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了。
翻过来看看,这“白包”没有封口。
稍微捏了捏,似乎有点厚,看来里面塞了不少票子。
捏出来数数看:
一、二、三……十!
整整十万日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