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客气点,他可是警察啊……”我说。
“是警察怎么了?”护士长扭回脸瞪着我,“是警察就可以从背后打小报告了?!”
白梓茹使劲扯护士长的袖子,拼命的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但护士长不为所动。
“最看不惯这种家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要不是我骼膊抬不起来,真想捂住耳朵。
没成想,护士长隔着门板高声骂完,又呼的一下冲到我面前,抓起美工刀就开始骂我:
“还有你!拿着把小刀瞎比划什么?!三十挂零的人了,吓唬一个小姑娘?显得你有本事是吧?!你要是真想死就别弄脏我们医院的床铺,麻溜的从那扇窗户跳出去!下面是鲤鱼池子,淹死了喂鱼,也省了我们给你打扫!”
我瞠目结舌。
“好了,好了!姨妈你别叫了!”白梓茹哭道,“秦老师没想过要吓唬我!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好……”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护士长又扭脸冲向白梓茹,“要不是你瞎掺和!……你!你!……你!”
她连说了三个你,后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气死我了。”
她把美工刀和两张白纸拍进白梓茹手里,飙呼呼的摔门走了。
空气无比尴尬。
我低着头。
白梓茹在原地罚站。
良久,她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护士长是你姨妈啊?”我压低了声音,怕楼道里的护士长听到。
“远房亲戚,”白梓茹也小声说,“秦老师您别见怪,她……人不坏,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摇摇头。
“她说的没错,我不该吓唬你。”
“但她说金鱼池就太过分了。”
“哈哈,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我尴尬的笑了笑,“唉……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去忙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有点小事,”她展开手里的白纸,“秦老师,这是您的‘外伤调查表’。”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那是张印着人体轮廓的图,用于记录外伤的分布情况和受伤程度。
粗略的讲,我身上每有一处外伤,大夫就会在映射的位置上用红笔打一个斜杠。那些斜杠又粗又硬,就好象是用刀砍出来的血口子,看的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怎么到处都是伤啊!”我抱怨道,“就没有没受伤的地方吗?”
白梓茹伸手指了指了人体轮廓的脸和裆部。
“您挺会保护自己的,重要的部位都保护的很好。”
“……谢谢啊。”
实在搞不清她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她点点头,手指指向轮廓的头部。
“您颅骨后侧曾经被撞过是吗?没别的意思,大夫只是想确认一下。”
“恩,”我说,“有一次爬树,脚一滑,仰面朝天摔下来了。”
“您还会爬树呢?真看不出来啊!”她红着眼圈笑了。
我也陪着她笑了——我哪会爬树啊?——那是被温如海打的。
“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有。”
白梓茹又展开另一张白纸,上下扫了一眼,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
“您的血检报告。”
“那你皱眉是什么意思?我要死了?”
“没那么快(小姑娘说话真吉利),”她说,“但您该更加自爱才对——肝功能指标异常,胆红素代谢异常,谷氨酰转移酶高的吓人——您该少喝点酒,少熬夜,多运动,情绪上应该更加平稳,生活的方式上应该更加积极向上……”
“知道了,谢谢。”我打断她,“还有别的事吗?”
她叹了口气,放下检查单,又把美工刀压在上面。
“您心情不好。”她说。
“是有点。”
她回头看了看病房门,又看了看时钟。
“现在不是很忙。”她指着临近的病床,“我能在您这里坐一会儿吗?”
“请。”
她捋了捋身后的隔离衣,斜坐在对面床上。
“关于琳琳姐的事……”
“潘警官跟我说了。”
“抱歉。”
“别太自责,你做的没错。”我安慰道,“老实说,比起琳琳,我现在更关心你,薛勾子到底对你们俩做了什么?”
白梓茹扭过脸。
“就是……就是被他胡乱抓了两把,其馀的没什么。”她偷偷抹掉眼泪,挣扎着笑了笑,“潘警官为了保护我断了一条骼膊,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挺勇敢的。”
“是啊。”白梓茹又抹了一下眼泪。
“你能给我讲讲琳琳被带走前后的事吗?”
“能。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跟您说这个。”她点点头,“过程并不算复杂,您出了急救室后,琳琳姐在这里陪了您一会儿,然后就被郑警官叫了出去。”
“然后呢?”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从潘警官哪儿得知,她跟着警车走了。”
“她就没给我留下什么话,或者留什么下什么东西?”
“话倒是没有,但她把背包留下来了,就在门口的柜子里。”
哪有什么用?不过想想也是,兴许她上警车前也没预料到自己“回不来”。
“秦老师,您看上去一脸失望。”
“是啊。”我苦笑道,“我的金主大富婆儿走了,医疗费都没着落。”
“别开玩笑。”她说,“您有多少钱我不清楚,但您享受的医保待遇还是能支持这次治疔的吧?而且学校来的那个官样女人说了,医疗费用都先由学校垫付。”
“官样女人?”
“她说是你们院长,约莫四十来岁吧。”
“哦。”
我的心一沉,没再多说什么。
“我……能猜猜您现在在想什么吗?”
“猜?你这是在‘搜证’吧!”我不满的抱怨道。
“这可是游戏术语!”她一脸吃惊,“秦老师,您也玩过剧本杀?”
“没有,但我看过探案类综艺节目。”
“那些节目更接近于实景剧本杀,不过也差不多。”她来了兴致,“通过与npc对话获得证据,这是破案的重要手段!”
“我想也是,否则有谁会莫明其妙的跑去猜对方的心思?只是你这对白也太生硬了点,要不是提前知道你的爱好,我肯定以为自己遇到了精神病。”
“那我开始猜了啊!”她的眼圈似乎不红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这小姑娘也不容易,就当陪她散散心吧。
“我猜……您现在肯定在想该怎么杀进警察局,把琳琳姐救出来!”
“你以为我是土匪啊?!”我乐了,“劫法场是吗?”
“猜错了啊,没关系。”她掰着手指头,看来心里不止一套预案,“我猜,您现在肯定想联系郑警官,给他塞点钱……”
“喂,那可是行贿!”
“我还没说完呢!”她大眼睛一瞪,“塞点钱,让他放您进去和琳琳姐见一面。”
还真让她给蒙对了,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但不是通过塞钱,而是通过郑龙梅牵线搭桥。
“我是不是猜对了?”她笑了,“你的眼神都定住了,我肯定猜对了。”
“确实。”
“我给您指一条明路吧?”
“你?给我指明路?”
好家伙,眨眼间,侦探改大仙儿了。
“您听不听?绝对是一条明路!保证您能见到琳琳姐!”
“听,你说吧。”
她开心的跳下床,把隔离衣口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笔、便签、硬币、门禁卡、电动车钥匙、水果糖……
“找到了!”
说着,她把一张卡片状的东西塞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