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已经结婚了?”
我试着回忆她的一言一行。
“她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你一定是搞错了!”
“我们可能会搞错,但这里的警察不会搞错。”
“你什么意思?”
“下一个问题:……”
“等等,你给我说清楚!”
岭花叹了口气。
“我的时间很有限,最好让我把问题问完。否则,时间一旦用尽,吃亏的一定是你。”
我憋着怨气,点了下头。
“下一个问题:杨茗现在的老公,方包利,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是我高中班长。”
“还知道什么?”
“我一定要回答吗?”
“不一定。”
“好吧。”想起那张肥脸我就恶心,“他在本市主抓土地确权和用途管制的科室做副科长,有点类似于你们日本的国土交通省下属的土地利用科。”
“他们的一把手‘进去’后,方包利为什么没‘进去’?”
“进去?进哪儿去?”
岭花做了个戴手铐的姿势,我明白过来了:她说的是方包利的顶头上司涉嫌违规操作和收受巨额贿赂,几年前东窗事发,被纪检送进监狱的事。
“居然知道‘进去’这个词,”我心中冷笑了一下,“你中文挺地道的。”
“东大毕竟是我们业务的主要拓展方向,保持流畅、清淅的沟通十分必要。”
“厉害。但老实说,这事儿你问错人了,”我两手一摊,“道理上讲,顶头上司出问题,下面的‘小弟们’肯定都不干净。上司进去了,小弟们也应该被一锅端,尤其是在他这个位置上的小弟。”
“但方包利却平安无事,这里面肯定有隐情,肯定有谁包庇了他。”
“或者早有高人在背后指点他,否则他不可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你有内幕消息?”
“没有。这种事情都很神秘,连你们这种手眼通天的角色都搞不清楚,我一个大学站讲台的臭老九又如何知道真相呢?你们问错人啦。”
“没有问错。”岭花坚定地摇了摇头,“你就是我们该问的人。”
“不明白……”
“你不仅是老师,也是东大第一批注册社区规划师,我没说错吧?”
“对,”我笑了,“还是第一批把这个证书丢进垃圾桶的人。”
“你把证书扔了?”岭花吃了一惊。
不怪她吃惊,这个证书很难拿,非常难,不仅要有知识、还要有资历、有工作能力。一旦这个证到手,持证人这辈子就算是有了饭碗——前提是他肯昧着良心过日子——留着当宝贝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丢掉?
“留着干嘛?拿证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就搞砸了。”我苦笑道,“没那金刚钻,我就不揽那瓷器活了。”
“但我听说的消息则截然相反,你的工作完成的很出色。”
“得罪群众、得罪政府、得罪商人。三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你管这叫‘出色’?”说着说着,我猛地明白过来她为何要问我了,“抱歉,我现在已经不再接受‘社区规划师’的委托了,与这个岗位相关的一切消息,以及能从这个岗位上得到的内幕消息,我一概不知道。”
“但你的导师李德仁应该知道吧?他是不是也在做‘社区规划师’?”
“他死……”
话说了个开头,我猛地闭上嘴,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散碎的事件好象都串起来了!
“抱歉,我没听清,你说他什么?”岭花问。
“我说……我说他退休以后就和我断了联系,所以我不太清楚他的近况。”
“那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吧……”
“你能帮我们联系上他吗?”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李老师去世的消息。
我决定装傻。
虽然对不起李老师,但我必须利用好这个信息差。
“抱歉,联系不上,我的手机被那个外卖混蛋抢走了。”
“他的手机号你应该记得吧?”
“十一位数字呢,太长了,记不住。”当然是谎话,谁记不住自己导师的电话号码啊,“但你可以把问题先告诉我,回头我来转告他。”
“不必了,谢谢。”
“你们不是着急回国吗?我来转达会更快些。”
“现在是信息时代,不必肉身相见。如果你肯帮忙引荐,后面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通过电话和他沟通。”
“想让我引荐,那至少也该告诉我你的背景吧?”
“你是我的姐夫,我是你的小姨子,这难道不算背景吗?”
“这背景也太敷衍了吧?假如对方问:你姐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回答?”
“雪乃。”
“姓什么?”
“无可奉告。”
“难道你打算也向李老师隐瞒自己的姓氏?”
“那是爸爸和他之间的事。”
小姑娘猴精,完全不上当。
“那好吧。等我联系上他,如何通知你?”
哼,小丫头,这下你必须说了吧?
只要让我知道你的电话或者地址,莫说你的底细,我连你的底裤都能扒出来!
“不必麻烦,我会联系你的。”
“怎么?你知道我的电话?”
“不知道,也不需要。”
“那你怎么联系我?”
“你伤成这个样子,两星期内无法康复。需要联系你时,我只要来这间病房就行了。”
“……那好吧,”居然还有这一手,我彻底泄气了,“你随便。”
她点点头,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下来,开始在我的病床周围到处乱看。
“你……你不问问题了?”
“没有问题了。”她好奇的盯着同事留下的水果篮,伸手摸了摸卡片,“但是,姐夫,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有很多问题,但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眯起眼睛看着我。
“我把中刀的你背上轮椅,和你一起对付过陈大友,一起面对过薛勾子的枪口,我甚至还帮你灭了背上的火焰。按东大的传统说法,我和你属于‘过命的交情’,而你却说对我一无所知,我不理解。”
喂!
你们女人是不是心里都有本帐啊?
怎么什么鸡毛蒜皮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时间不多了,如果没有问题,吃亏的就是你了。”
“那……你们找李老师有什么事?”
“不能回答。”
“你让我问,又不肯答?!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是什么问题都能回答的。”
小姑娘跟我打起哑谜来了!
“你们想搞掉方包利?”
“不是这个问题。”
“三水集团和你们有利益冲突?”
“不是这个问题。”
“杨茗惹着你们了?”
“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国?”
“也不是这个问题。”
“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也不是这个问题!”
“你吃早饭了吗……”
“别问了!!”
岭花跺了一下脚,伸手就朝裤兜摸去。
指虎?!
“打我可以,”我抱怨道,“但在那之前,你倒是给我点提示啊!哪有这么让人瞎猜的?”
她瞪着我,胸脯一起一伏。
我也瞪回去——横竖我占理,对眼的话我可不怕她。
冷战片刻,最终还是她服软了,耐着性子给了我一个意义明确的眼神:
看看桌子上摆着什么?!
“美工刀……啊,对!你爸爸为何要送给我美工刀?”
“准确来说,爸爸不是给你的,而是托你还给姐姐。”岭花总算看上去气顺了,“这把刀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