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啊,”她说,“冒充我爸的同事给学校打电话,三言两语把事儿跟你们学院领导讲清楚就行了。”
“冒充……我们学院领导可都是人精啊,怎么能让你给骗了?”
“小菜一碟。龙生龙凤生凤,我是警察的女儿,警察的那套嗑我熟得很,对方丝毫没怀疑。证据就是学校网站上已经撤回了对你的通报批评,并且在教程系统里更新了你的课程表——秦老师,你的课程延后啦,可以安心休息一个月。”
说着,她伸手在我的病床下摸索了片刻,提出一个水果篮来。
“哦!学校反应蛮快的嘛,应该是昨晚上就派人来过了。嘿呀,这里还插着贺卡呢:预祝秦风老师早日康复,建筑学院全体同仁!”
“谢谢你帮了我。”我点点头,“但你终归是冒充警察,郑警官知道了不会生气吗?他不帮我通知学校,也许有他自己的考虑。”
“考虑个屁!”郑龙梅小声嘟囔道,“电话是我当着他的面打的,他脸憋得铁青,但一句话都没说!他就是在故意拖延,故意害你……”
我没接话。
老实说,我有点同情郑老哥。
在外面呼风唤雨,在家里不如鳖孙……
短暂且尴尬的沉默过后,她忽然没来由的问道:
“秦老师,我很好奇,在面对手持枪械的犯罪分子时,你是怎么做到冷静应对的?”
“啊?”
她给我问懵了:当时我慌得不行,何谈冷静啊?
“我爸说,你在被枪指着的时候还能沉着的跟犯罪分子聊天,为警方到达现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如果没有你,那天晚上在场的每一个人可能都会被打死。”
“有这么大作用吗?”
“恩,我爸说的,错不了,他轻易不夸奖谁。”郑龙梅说着,朝我这边倾了倾身子,“还有,秦老师,你后腰上的刀伤有多深啊?”
“不知道,应该不深吧。”
“我想也是,如果捅坏了肾脏,那你现在应该已经没命了——说起来,你怎么受的伤?”
“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然后就挨了一刀。”
“那你很厉害啊!腰上挨了一刀居然还能跟人打架,听我爸说,你打起架来可猛了,跟不要命似的!”
“这话你得反着听!他是在嘲笑我被人打的跟孙子似的……”
“打架嘛,有输有赢是正常情况,不丢人!总比还没打就尿裤子的强!”说着,郑龙梅又挠了挠脸上的ok崩,跳下床,“好啦,我待的够久了,看到秦老师没事我就放心了!门口那个胖护士不让我待太久,说是你刚醒,待久了会眈误你恢复。”
“好。”我点点头,“再次感谢你来看我。”
“不要虚头巴脑的感谢!我可是坐了半小时的公交车才到了这里,我要实实在在的感谢!”她做了个鬼脸,“要求不多,结课作业给我个满分就行了。”
“那可不行,作业的完成度才是给成绩的唯一标准,哪里容得了徇私舞弊?”
“切,那就算了,古板!”她耸了一下肩膀,“秦老师,我走啦,你快安心养伤吧,赶紧好起来!等你好了,我请你吃烧烤!给你整一大盘烤腰子,好好给你补一补!”
我尴尬的点了点头,小姑娘家家的,干嘛跟我提“吃腰子”的事……
她拽了拽腰上的外套,抓起背包,朝我挥手告别。
我浑身乏力,只能点头致意。
她风风火火的走向门口,但越走越慢。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她终于站住了。
“那个……秦老师,”她说,“你现在的精力能跟上吗?”
“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你现在的精神头足吗?如果可以,我想再跟你说个消息……一个不是太好的消息。”
我的心咯噔一下子。
“你说吧。”
郑龙梅扭回头。
“其实,除了关于你的消息之外,昨天的学校信息主页上还有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
“建筑学院的退休老师,李德仁老师,去世了。”
“什么?!”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丝毫顾不得后腰的伤痛。
李德仁教授是我的研究生导师!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就在老师你被袭击的那天晚上,就在这栋病房大楼里……”
有这么巧的事?
我愣了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她回应。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
“……其实,我爸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话没说完,她象是逃跑一样的带上了病房门,而我还沉浸在她的话里。
李老师死了?这不可能啊!
他才刚刚退休没两年!
最近刚刚返聘,还成为了国家第二批注册社区规划师。我前两天刚见过他,老爷子能吃能喝,身子骨硬朗着呢,在新的岗位上干劲十足,几乎可以说是换发了第二春。
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必须尽快了解一下情况!
我飞速的盘算了一下,先给学院打个电话,再看情况给师娘打个电话。
手机呢?
我艰难的抬起右骼膊在床头摸来摸去。
我的手机肯定就在这附近。
没有。
床头桌上,枕头下面,连被窝里我都摸过了,哪儿都没有手机。
猛地想起来:
我的手机被薛勾子抢走了!
完了。
这下别说了解情况,我连琳琳都联系不上了。
环顾四周,病房里空荡荡的。
只能麻烦白梓茹了!
她说的那个调用按键应该就在被子里吧?
我摸了半天,没有。
算了,趁着屋子里没外人,索性把被子掀开,这样好找一点。
尽管浑身酸痛,但好在夏天的被子也不是很厚,稍微一撩,我的大半个身子便裸露在空气里。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腰被纱布捆的象是木乃伊,大腿和骼膊上遍布淤青,胸口更是惨不忍睹——我都不敢想象我的背现在是何种惨相——都这个样子了还没有感到刺骨的疼痛,完全是止疼药的功劳。
万幸,也有一个好消息:
经仔细观察后确定,下一代应该是保住了……
那只久寻不见的白色调用按钮就在我两腿之间,靠我下一代不远的地方。
我长舒了一口气,像做瑜伽抓脚趾一样,费力弯下腰,试图把骼膊往大腿中间伸。
但该死的纱布死死的捆住了我,让我的腰像块铁板一样挺的笔直。
某个女孩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我停下动作,艰难的扭过头。
是岭花。
“苏醒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抓自己的下体,”她撇着嘴,“姐姐真是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