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藏,老爷子,只是你们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拿枪指着谁。”
说话间,头戴黑色头盔、口鼻罩着魔术巾的“外卖混蛋”从不远处的车身后绕出来,枪口直直的瞄着岭花的后脑。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躲在那里了?
“我看恰恰相反。”老爷子平静的说道,“你很清楚该指着谁。”
“抱歉,她对我最有威胁。”
岭花的脖子稍稍右侧转了一下。
“别回头!”外卖混蛋笑道,“再转一下我就开枪。”
“你的枪是假的。”岭花说。
“哦?看都没看过就认为是假的啊?小姑娘,你真有种。老爷子,那你的意见呢?我手上这把这是真枪还是假枪?”
“居然是警用9左轮手枪……”老爷子沉吟了一下,“岭花,别乱动。”
“老爷子好见识。”外卖混蛋点点头,扭脸看向我,“今晚的事和你们没关系,只要你们不添乱,我也就不为难你们。现在,这位小姐,丢掉你的枪,举起双手,慢慢走到你爷爷身边去。”
“这把枪只是个道具。”
“我知道,但我不打算冒险。”
岭花只得照办。
她将枪丢在地上,缓缓的走到我身边,转过身,锐利的眼睛盯着外卖混蛋手里的左轮手枪。
“薛勾子!你要干什么?!”纹身大哥叫道。
“不干什么,”薛勾子(这是外号吧?)轻描淡写的回答,“接我女朋友回家。”
“小颜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朋友?!”纹身大哥骼膊在剧烈颤斗。
“你问什么时候啊,让我想想。”说着,薛勾子踱了几步,“哦,想起来了,就在你出卖大哥之后。你在局子里这两年,小颜无依无靠,几乎饿的要讨饭了,作为兄弟,我怎么能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呢?”
“她每次探望我时脸上都有伤!你对她干了什么?!”
“哎呦,陈大友,别那么凶,我保证没对她做出格的事。事实上,为了照顾好她,我可花了不少钱和力气:她吃饭、买衣服、上网都是我掏的钱。”薛勾子挠了挠眼角,“她治疔梅毒、淋病还有坠胎,也都是我掏的钱。天地良心,我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来供养你的妹妹,白天黑夜寸步不离,怎么样,我够兄弟吧?”
“你个畜生!”纹身大哥说话间便冲了上去。
“砰!”
枪声盖过了雷鸣,纹身大哥又向前冲了两步,这才脱力、仰面朝天跌倒在地上,乌黑的鲜血从他腹部涌了出来。
我赶忙冲过去。
“你也想死?”薛勾子用枪指着我。
“不能让他死!”
说完,我跪下来,帮大友按压伤口止血。这是学校曾经教给老师的基本医疗技能,本意是用于处理学校里的突发情况,不料想却用在了今天。
我用了全身的力气,但收效甚微。
我的手掌根本无法止住血流,血浆穿过指尖,温暖、粘稠、滑腻,仿佛蛞蝓或是蛆虫爬过我的皮肤。
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大口的呕吐了起来。
馀光中,我看到岭花做了个冲刺的准备动作,却被已经落车的老爷子拽住了。
“你们俩,往后站!”
薛勾子朝岭花和老爷子晃了晃仍在冒烟的枪口,走到我身边,蹲下来。
“陈大友,你别不识抬举,我这是在帮你。你想想,背叛了老大、全家还能活着的人有几个?你够幸运的啦!如果不是我觉得你妹妹水灵、还想再睡她两年,她早就被老大丢海里了。”
说完,他又挠了挠眼角。
“哦,也有可能是被我丢海里,不过区别不大。”
陈大友的眼睛瞪的通红,他试图坐起来,但他的身体只是颤斗了几下便不再听他使唤。
“可你……你怎么能让她去放火!”
“哦,你说放火这事儿啊,”薛勾子点点头,“对,那本来是我的活。但今天晚上老大不是安排我去找你吗?我只有一个人,又不能分身,只好临时让她去放火了。说起来,你妹妹被烧这事儿不能赖我,只能赖你自己。你要是不逃跑、乖乖站在那儿让我砍死,说不定我早就回城里来了。那样的话,你妹妹也不至于把自己烧成个阴阳人……”
陈大友动了动嘴唇,连咒骂的力气都没了。
“不对啊,大友刚刚才越狱,你又怎么可能……”说到这里,我吃了一惊,“你……你杀进了看守所?!”
“啥啊?”薛勾子用枪管顶着我的脑门,咣咣戳了两下,“说话前用用你那脑子!号子(监狱里)里全是条子(警察)!怎么进去?!还他妈杀进去呢,我连门都摸不着就得被他们打死在马路牙子上!”
“那你……”
“外行了吧?”薛勾子眼睛弯成一道弧线,“拿渣土车撞翻押运车不就行了?咣当一下,陈大友就从里面滚出来了,我再扑上去一刀捅死,前后也就几秒钟的功夫,简单的很。”
说着,他做了几个捅刀子的手势。
“你劫了囚车?那你是不是也杀了狱警?还抢了他们的枪?”
薛勾子又戳了我两下,说:“我说你这丢人的玩意儿,不知道就别瞎逼逼行吗?!谁他妈敢杀警察?活腻了?!我要是敢弄死他们中的一个,他们就能彻夜把全城的地皮翻过来!到时候,我就是条蛆也没处躲去!”
“那狱警呢?”
“打晕了呗。”
“你没拿他们的枪?”
“没拿,不能拿。拿他们的枪和杀他们的人差不多,都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薛勾子一副见怪不怪的口气,“我说,你问完了吗?有问题能不能留着一会儿再问?让我先捅死这家伙。”
“最后一个问题!”我叫道,“那你这警用手枪是从哪儿来的?!”
“你说这个啊?”他用食指扣着扳机护圈,像西部牛仔似得把左轮手枪甩了几圈(吓得我魂飞魄散!他不怕走火吗?!),“从刚才那个只顾谈恋爱的小白脸身上拔下来的。”
“潘警官?!”我吓了一跳,“你把他怎么了?还有白护士,你对他们俩做了什么?!……”
薛勾子的眼睛刷的变了。
他用我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挥出了一记直拳,这一次,我的喉咙被他结结实实的锤中了。
短暂的昏厥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我的双手也脱离了大友的伤口,大股大股的鲜血正从他的腹部往外涌。
而薛勾子却在反复踹着我的腹部:
“x你妈,我不是说过吗?!今晚的事和你们没关系,只要你们不添乱,我也就不为难你们!结果你倒好,问题!问题!!还是问题!没完没了的问题!你是个老师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他不停的踹着。
阵阵剧痛冲上头顶,但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直,既无力反抗,又喊不出声音。
忽然,他跃起一脚,凶狠的踏在我胸口上,霎时间,一股暖流从我的口腔向外涌。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