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小护士就已经羞的捂住了脸,年轻的民警把脸扭向一旁、不住的咳嗽,我也惊得张大了嘴。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其他人又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这边。
只有老民警依旧一脸严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别怕,有姐在这里!”护士长越说越来劲,“妹妹,拿出证据来,把这条蛀虫从人民教师的队伍里清除出去!说,大胆的说!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没有!”琳琳厌恶的摇了摇头,“我没那些恶心人的东西!”
“怎么能没有呢?”护士长一副特别失望的表情。
她想要整死我?
我在哪儿惹到过她吗?
老民警环顾了一下急诊大厅,刚退去没多久的人们又围上来了。
没办法,护士长的发言是“三俗”不假,但拦不住群众爱听啊!
事实上,群众们有点太爱听了。
除了原本就在大厅长椅上落座的病人家属外(十好几个人),输液室里举着吊瓶的病号(这家伙是第二次出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之前和民警交流的那位),秃脑袋、额头上还缠着渗血纱布的纹身豆豆鞋男(混烧烤摊的大哥?),手提外卖袋、身穿黄蓝制服的外卖小哥(大半夜谁点的咖啡!)……总之,只要是碰巧听见护士长那番“高论”的人都开始往这里集聚,甚至连坐轮椅的都来了!
我亲眼看到一个小姑娘推着轮椅从大厅深处的走廊口拐出来,轮椅里坐着一个白发秃顶老大爷,老头看着七八十岁,明明是快入土的年纪,吃瓜的劲头却比年轻人还足!不但一个劲儿的往我这边伸脖子,还不停地拍轮椅扶手、嘴里叽里咕噜的催促身后的小姑娘加快速度。
疯了,简直是疯了。
既然连快死的都来看热闹,那么接下来会是谁?停尸房里的“冻肉”?
显而易见,必须换个地方讨论!再这么下去,不出五分钟,急诊大厅就要改东北二人转大棚了!——台上大讲特讲黄段子,台下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老民警可能与我持同样的想法。
只见他伸出手指了指大门旁边的警卫室,拍了拍我的背,径直把我朝那里引去。
琳琳见状也跟了过来,小护士掺着她的骼膊与她并肩行走,护士长则气鼓鼓、彪呼呼的跟在后面。
走在最后面的是那个年轻的民警,在我们进屋后,他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不出意外的,门外传来阵阵叹息声。
实在不好意思,轮椅大爷,让你白跑一趟,这瓜没你的份。
“先坐下吧。”老民警说。
我环顾四周,此刻保安正在外面巡逻,警卫室里没其他人,屋子的陈设很简单,除了靠墙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屋子正中间有张一米见方的不锈钢桌子和几只铁制圆凳子。
老民警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我则被他安排在对面落座,凳面又硬又冷,很不舒服。
年轻民警没有落座,他双手自然下垂,站在老民警左侧靠近门边的地方。
显然,他俩这是处于防御位置,怕我夺门而逃。
这般情形,除了没给我带手铐,其他跟审讯室一模一样。
护士长一屁股坐在我左手边,一只手拍在桌面上,侧着身子,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小护士则贴心的拉着琳琳坐在我右手边,然后开始轻声细语的帮琳琳出起了主意:
“姐姐,你想想看,你手机里有没有证据?”
“没有。”琳琳说,“怎么会有呢?他俩(大概指我和那个莫须有的‘未婚妻’)不可能把视频和照片传给我看,否则他俩得多变态啊。”
“倒也是……那他的手机里是不是有相关证据呢?”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琳琳说,“但我又不能看他的手机。”
“为什么不能?你们俩不是情侣吗?”
“不是!”我和琳琳同时说道。
“刚才都说过了啊,不是的。”琳琳又补了一句。
“真的不是吗?”小护士一脸吃惊,“我觉得你们俩感情挺好的,还以为你刚才只是害羞,不好意思承认呢。”
“他有什么值得我‘不好意思承认’的?”琳琳一撩头发,“实话实说,我俩确实不是情侣。而且,就算是情侣,我也不能随便看他的手机啊,那样不是侵犯他的隐私了吗?”
“这好办。”小护士扭脸跟我商量,表情无比真诚,“那你自己给我们看看你的手机吧,好不好?就看看微信聊天记录,不看别的,尤其不看你的照片和录像,我保证。”
我一时错乱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这小护士是又单纯又富有正义感,与人相处也毫无边界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张嘴就要看我的微信聊天记录?
这般行为简直可以称得上幼稚,跟我小学班长似的。
不光我这么想,连琳琳都快憋不住了,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翘。
唉……
说实话,我不怕她看我手机,也不怕任何人看我手机。
我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的“未婚妻”,手机里也就不可能有任何“证据”。只要把手机交给她看看,这事儿可能就过去了。
可是,出于本能,我竟然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手机我可以给你看,我没有什么可藏的。”我说,“但是,你知道病床上那个女孩的姓名吗?不知道她的姓名,你又怎么知道自己该看我和谁的聊天记录呢?”
“你知道她的名字啊,你可以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我彻底给她气笑了,“哪怕我知道,你觉得我会乖乖告诉你吗?尤其是在你想证明我有罪的情况下。”
老民警咳嗽了一声。
“同志,咱们还是有话好好说吧。”年轻民警随即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连忙点点头。
没想到,那小护士完全没听出我话语中调侃她的意味,她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扭脸看向年轻民警,说:“警察同志,既然他不肯给我看手机,那你能查看一下他的手机吗?”
“这……”
“抱歉,不行,这不符合规程。”
年轻民警刚一尤豫,老民警立即把话头抢了过去,说完,他还扭头瞪了年轻的同事一眼。
“那你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吗?”护士长的语气夹枪带棒。
“当然不是。”老民警说完,扭头看向我,“同志,法律上讲究‘谁主张,谁举证’。本例中,虽然主张你有嫌疑的是这位年轻的女士,按说证据也应该由她出示。但是,清者自清,为了快速澄清误会,我建议你主动……”
“不必多说,我懂。”
说着,我掏出手机,划开屏幕,递到老民警手里。
他向我点头表示感谢,随即低头查看了起来,为了保护我的隐私,他还将手机举高,避免被旁人看见。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旁边的人似乎连呼吸都没了,只留下手指戳屏幕的“嗒嗒”声。
护士长和小护士一直盯着我的手机背壳,琳琳低头扣着手指、偶尔偷偷朝手机那边看一眼。
只有年轻民警一眼都没有看手机,他微微低着头,不停的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这让我意识到,此刻他的职责不是协助调查,而是控制现场。
“有吗?”小护士焦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