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澜沧江上薄雾氤氲，一艘商船破开粼粼水波，正缓缓逆流而上。
下层船舱内光线昏暗，陈凡盘膝而坐，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唇线绷得死紧，显然正承受着钻心之痛。
红绡静立在侧，纤眉紧蹙，清澈的眸子里盛满担忧，却又不敢出声惊扰，只攥着衣角，默默望着他痛苦的模样
陈凡体内，那道玄阴劲如同一尾毒蛇，盘踞在经脉之中，不断扰乱他的灵力运行。
每一次呼吸，都象有千万根钢针在体内游走，痛得他几乎要咬碎牙关。
他曾多次尝试运转灵力，想将这股阴寒之气逼出体外，却始终徒劳无功。
每一次灵力冲击都如泥牛入海，反倒引得玄阴劲愈发肆虐，令他痛不欲生。
“这玄阴劲果然厉害！不愧为筑基修士的手段。”陈凡暗自思忖。
他掏出几粒丹药服下，暂且压制住玄阴之气的侵蚀。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在经脉中缓缓弥散开来。
暖流所过之处，玄阴劲带来的刺骨寒意稍稍收敛，那如沸水煮油般的痛感也减轻了几分。
陈凡长长舒了口气，额上的冷汗总算不再往外冒，脸色却依旧青沉。
红绡见状，连忙递上一盏温热的灵茶，声音轻颤：“公子，好些了吗？”
陈凡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感受着茶水中微弱的灵气滋润着干涸的经脉，这才沙哑道：“无碍。”
窗外，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隐约传来。
陈凡望向舷窗，通过薄雾可见两岸青山如黛，在晨光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陈凡凝视着窗外的青山，忽然开口：“红绡，你可愿随我去魔圣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决然。
红绡闻言一怔，随即毫不尤豫地跪下，声音坚定：“奴婢愿追随公子，生死不弃！”
陈凡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缓缓道：“你可想清楚了？魔圣宗不比寻常宗门，那里弱肉强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红绡抬起头，眸中带着倔强：“公子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公子有难，奴婢岂能独善其身？”
陈凡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恩重如山？呵，我救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并非什么善心。”
红绡却摇头：“无论公子初衷如何，对奴婢而言，这便是再造之恩。况且……”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奴婢这条命，本就是公子的。”
船舱内一时寂静，只有江水拍打船身的声响。
良久，陈凡终于开口：“好，既然你执意跟随，那便记住——”他目光陡然凌厉，“入了魔圣宗，便再无回头路。若日后你心生退意，我不会留你，但也不会保你。”
红绡深深叩首：“奴婢明白。”
陈凡收回目光，再次望向窗外。
薄雾渐散，朝阳初升，江面泛起粼粼金光。
“起来吧。”他淡淡道，“待到了宗门，你需谨言慎行，莫要招惹是非。”
红绡起身，轻声应道：“是，公子。”
陈凡不再言语，只是静静望着远方。
他的眼底，除了痛楚，还藏着一丝深沉的恨意。
萧逸，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
五日后。
九幽山脉如一条蛰伏的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
山势险峻，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峰顶处黑气升腾，与天相接。
整座山脉透着一股阴冷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魔圣宗，山门前。
陈凡与红绡站在山脚下，仰望着这座魔道巨擘的根基之地。
“公子，这里就是魔圣宗？”红绡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陈凡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已恢复了些许神采。
这五日来，他不断以丹药压制玄阴劲，总算勉强控制住了伤势。
“先去任务殿，你跟紧我。”陈凡说罢，大步踏上山道。
红绡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踩着他走过的每一步。
山道蜿蜒向上，两侧怪石嶙峋，不时有阴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红绡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近了陈凡几分。
行至半山腰，一座漆黑的牌坊突兀地矗立在道中，上书“魔圣宗”三个血色大字，笔锋凌厉如刀，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煞气。
牌坊下站着两名黑袍弟子，见陈凡二人走近，其中一人冷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陈凡从怀中取出任务令牌，递了过去：“外门弟子陈凡，外出执行任务归来。”
那黑袍弟子接过令牌，指尖泛起一丝黑芒，在令牌上轻轻一划。
令牌表面顿时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确实是宗门令牌。”黑袍弟子点点头，目光却转向红绡，眼中闪过一丝阴冷，“这女子是何来历？”
陈凡神色不变，淡淡道：“我在执行任务时收的侍女。”
黑袍弟子闻言，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外门弟子也配收侍女？宗门规矩，未通过外门考核者不得留驻山门，你不会不知道吧？”
陈凡眉头微皱，指尖在袖中悄然收紧。
他确实不知魔圣宗还有这等规矩，当初收下红绡时，只道是寻常侍女，哪想到宗门竟如此严苛。
就在这时，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一道娇媚入骨的声音随风飘来，陈凡心头一震，抬头望去。
只见柳如媚一袭粉色纱裙，玉足轻点虚空，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银铃便发出悦耳声响。
她身后跟着四名合欢峰女弟子，皆是姿容出众，举手投足间媚态横生。
两名黑袍弟子见状，立刻躬身行礼：“见过柳师姐！”
柳如媚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陈凡面前，美眸在他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突然神色一冷：“玄阴指？萧逸那厮对你出手了？”
陈凡心中一凛，没想到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伤势。
他刚要开口，却见柳如媚的目光已经转向了红绡。
“咦？”
柳如媚眼中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她一把抓住红绡的手腕，指尖泛起粉色灵光。
红绡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挣扎。
“天生媚骨！”柳如媚惊喜道，“小姑娘，你可愿入我合欢峰？”
红绡不知所措地看向陈凡。
陈凡眉头紧皱：“柳师姐，她是我…”
“我知道是你的人。”柳如媚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你可知道，她这体质若不入我合欢峰，迟早会被其他魔修抓去当炉鼎？”
陈凡心头一震。
柳如媚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萧逸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那厮抢走我的令牌，还对你下此毒手，这笔帐我迟早要跟他算。”
她直起身，声音突然提高：“这样吧，这丫头我收为亲传弟子，你身上的玄阴劲我帮你化解。作为交换，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两名黑袍弟子闻言，脸色大变。
合欢峰真传弟子的人情，那可是无数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机缘！
陈凡却沉默不语。
他深知魔圣宗内没有白得的便宜，柳如媚此举必有深意。
但眼下红绡的去留确实是个难题，而自己体内的玄阴劲更是急需解决。
“公子…”红绡怯生生地唤道，眼中满是祈求。
陈凡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好。”
柳如媚顿时笑魇如花：“爽快！”她转身对两名黑袍弟子道，“这人我带走了，你们没意见吧？”
两人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师姐请便。”
柳如媚满意地点点头，玉手一挥，一道粉色灵光将陈凡和红绡笼罩。
“走吧，先回我的洞府。”她轻笑道，“萧逸那厮以为抢了我的令牌就能为所欲为，殊不知…我柳如媚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
话音未落，粉色灵光骤然收缩，几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只馀几片粉色花瓣缓缓飘落。
山门前，两名黑袍弟子面面相觑。
“这下有好戏看了…”其中一人低声道，“柳师姐和萧师兄向来不和，这次怕是…”
“嘘！”另一人急忙制止，“不想活了？真传弟子的事也敢议论！”
两人禁若寒蝉，再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