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装着千斤重担,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鸡叫头遍时便猛地睁开了眼睛,神智瞬间清明。
沈青梧刚起身梳洗完毕,院外便传来鸿影急促的敲门声:“大人!柳夫人派人送来急信,说是十万火急!”
沈青梧心下一紧。
柳姨这封信,定然与沈万山有关,且多半是凶多吉少!
“进来!”
鸿影几乎是撞进门来,手里的信函被攥得皱巴巴的,火漆封口的纹样都被磨花了些:“大人,送信的人说柳夫人是趁着府里看守松懈,偷偷托他送来的,还再三叮嘱,让您千万小心!”
沈青梧咬紧牙关,一把接过信函拆开。
拆开火漆,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信纸上还滴着几团墨渍,显然是柳姨在慌乱中写就。
“志远,事态蹊跷,你务必当心!
“昨夜府里来了位贵客,老爷屏退左右,独自在书房见了他,三更时分才送出门。可没过一个时辰,府里便闹了贼,说是丢了东西,去询问老爷丢的是何物,老爷说是不起眼的小物件,却连夜把前后门都锁了,禁足府中所有人,连买办都不许出门采买。
我瞧着不对劲,暗中问了府里老人,才知这几日府里总来些生面孔,都是老爷亲自带进来的,进进出出都绕着西跨院,神神秘秘的。老爷近来也越发古怪,常常独自出神,问他什么都含糊其辞,只说让我管好内院,莫要多问。
那贵客走后,我在书房外听见老爷跟心腹念叨‘怕是要出事’‘退路’之类的话,如今又闹贼闭府,我实在放心不下。
你切记,莫要贸然回沈府,也别轻易相信府里传出来的任何消息,保护好自己才是要紧!
我和念儿会照顾好自己,你不要担心!更不要因为我们而随意涉险!”
信末没有多余的话,末尾的字迹都已经有些晕开,可以想象
沈青梧拿着信纸,望着那处晕开的墨痕,心一点点往下沉。
贵客、贼患、闭府、生面孔……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
柳姨没提松江码头的交易,想来是还不知晓沈万山可能涉及海运走私之事,可她察觉到的反常,恰恰印证了沈万山的心虚。
能让他这般戒备森严,甚至提前谋划“退路”,恐怕不只是走私一些寻常货物那么简单。
那位半夜前来的“贵客”到底是谁?
沈万山丢的“小物件”又是什么?
沈府是真的遭了贼,还是沈万山自导自演的戏码,借此闭府掩人耳目?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沈青梧只觉得胸口发闷。
她定然是不能坐以待毙,柳姨和念儿被困在府中,消息隔绝,万一出事,她连情况都摸不清。
可她若是直接回沈府,定然会打草惊蛇,无异于自投罗网……
甚至,她都不能派人过去沈府打探消息。
毕竟,沈万山如果出了事,她定然也会被人盯上,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
她正犹豫的档口,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仆役恭敬的问询声:“苏小姐,大人还未起来,请您稍候片刻……”
苏曼卿?她怎么来了?
昨夜不是还跟她约好了三日后在城西茶馆见面的吗?
沈青梧心头一动,刚要站起身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宅院的门就已经被人一把推开,一身绯色襦裙的苏曼卿迈步而入,面色凝重。
沈青梧连忙将人带进来,又吩咐院外的仆役先离开。
苏曼卿眼下带着青黑,昨晚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她直直望向沈青梧,开口问道:“沈大人,你可知晓?平江府沈府今日一早便被封了府,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沈老爷可能涉嫌通敌,巡查御史已带人围了府外三里地!”
沈青梧猛地抬起头,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通敌?
不是走私吗?
先前的猜测被彻底推翻。
苏曼卿说沈府是被巡查御史封禁,可柳夫人托人捎来的口信里,分明说是沈万山主动封府避祸。
两番说辞南辕北辙,到底谁在隐瞒,谁在说真话?
这件事的凶险程度,已经远超她最初的预想……
“我刚从御史府附近过来,”苏曼卿走到她面前,眼底的忧虑几乎要溢出来,“此事绝不简单,他们动作这般迅速,显然是早有预谋,布了许久的局。”
她仔细打量着沈青梧,见她面上虽然有担忧,神色却依旧沉稳,并无半分慌乱无措。
当即猜到她也已经得到了沈府的消息,“沈大人想必也听闻了沈府变故?”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
眼下局势危急,她孤立无援,能帮她的只有苏曼卿了。
沈青梧索性也不瞒着她,直接把柳夫人刚刚托人寄来的信函递了过去。
同时,她也将昨夜李昭在松江府码头的所见所闻一一清晰道来,没有半分遗漏。
苏曼卿接过信件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深。
她知晓沈青梧聪慧有主见,从不多绕弯子,看完信便直接问道:“此事比我预估的还要复杂棘手,你如今有何打算?”
“苏曼卿,我需要你的帮助。”青梧抬眼望她,眸光清亮而坚定,““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平江府,查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好。”苏曼卿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当即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帮你。半个时辰后,我让人备好车马,从后门送你出城,定保你踪迹不露。”
沈青梧只觉得心头一阵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她当然知道,苏曼卿此次前来给她通风报信,是冒着抗旨的风险。
如今还要帮她逃离县衙、奔赴是非之地,一旦事发,便是同谋之罪,轻则受罚,重则身家性命难保!
见她脸色愈发难看,苏曼卿还当她是心存顾虑,连忙温声安慰:“你放心,朝廷皆知你两年前才归府,与沈府本家向来疏远。即便沈万山真的犯了糊涂,只要你咬定毫不知情,以你的功绩和圣上对你的赏识,想必不会多加怪罪。”
听着这番体贴的宽慰,沈青梧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