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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正提反脱(1 / 1)

周承宴披散着酒气未散的长发,瘫坐在椅上,面色灰白、泪眼婆娑。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几乎是哭喊着:“李大人!救我啊!昨夜我在林备府上饮宴到深夜,歌舞不歇……我喝得大醉,一直到今日中午才迷糊醒来。”

他抖着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声音发颤:“可当我撑着醉体睁眼时,宅子里连个鬼影都没,厅里空空荡荡,我的香犀腰带也不见了!我就出门去找林备的车队、侍从,连他常去的南城几处酒楼都跑遍了,连他的仆从都没人见到,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他浑身冷汗直冒,手脚冰凉地蜷成一团:“大人……林备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我这几个月跟他一起做海外大宗贸意……若真出事,我的本钱岂不是也完了?!”

他一边抽泣,一边哆嗦着望向我,眼底写满绝望与惊恐。

正当周承宴哭诉到声音嘶哑、脸色苍白,院外突然传来更多的脚步声。接着衙门大门被接连推开,十几名衣着考究的商号掌柜、工坊坊主鱼贯而入:好几家本地豪绅的公子们,绸缎庄的梅老板,药材行的吴广德,木器坊的王黎,……还有几名北城大街上铺面的掌柜也神色慌张地赶来。

他们个个脸色紧张,呼吸急促,几乎同时涌到李肃案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起来:“大人!林备到底去哪了?!”

“昨天还说好要和他签一批木材货单,现在人影都没了!”

“我刚派人去听雨楼、南城戏坊找,都没人见过他!”

“我们各家都是周公子早上四处找人时听说的,这才赶来……”

院里一片混乱,掌柜们面面相觑,眼底有徨恐,也有盘算;有人攥紧帐册,有人低声嘀咕,有人冷汗湿透后背。

“不要吵不要吵,你们谁出来单独把整件事说说?”李肃挥了挥手,一脸的嫌弃。

木器坊的王老板挤到人群前面,满脸泪痕,声音带着颤斗:“大人,让我来说吧……我和林备是数月前在听雨楼饮宴上结识的,他当时来找我攀谈,满口生意经,还频频举杯,席间投缘。自那以后,他三天两头上门拜访,送茶、送点心,还请我去城里吃酒、听戏,嘴里一直叫我兄长。”

他哽咽了一下,擦了把脸上的泪水:“两个多月前一次饮宴,他神秘兮兮地提起有一批琉璃器采购,说买家是洛阳、汴州的贵人,货物已运到泉州港,只等付尾款就能运回。可他本钱紧张,急需合资,还说若有人肯投一两成银子,等货物卖到,就能立刻回笼钱财,而且利润丰厚、周期极短。”

王老板的脸色痛苦得发白:“我原本尤豫,但那晚我明明看到镇防使大人您与他单独对饮,心想他与大人相熟,且他自称闽地节度使王家的姻亲,这身份我哪敢不信?便抱着试试的心思先投了三百两。可月底他果然按期把三百五十两本利交到我手里,还当众说下次再合作。”

他嗓音发抖:“我看这生意比我辛苦经营的木器坊都挣钱得快,就越投越多,几次往来都分毫不差。这个月,我咬牙投了七百两……原想着拿回后就收手,没成想,今天一觉醒来就听说他人影全无!”

他说完,整个人象被抽走了力气一样,颓然瘫坐在地上,脸色蜡黄,泪水从胡须里往下滴。

王老板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又响起压抑不住的啜泣声。绸缎庄的梅老板抖着肩膀,脸色青白:“大人,我也投了!我是看林备每天出入仆从众多,且住的宅子也甚为豪阔,感觉他家底丰厚得很。他说他有南方布料的买卖,说动我一起入本,连续几次都是本利不差,最近又和我说想在凤州开专卖南方罗布和马尾布的货栈,需要先垫付部分布料成本,我见他几次生意都有诚信,就投了四百两……现在找不着人了!”

一名公子更是脸色灰败,双手死死抓着衣袖:“大人,我一开始只给了他两百两,他次月还本带利,信心大增。前日又说要搞泉州木材运到凤州做家具销往北地,邀我合股,我只管收钱收利,往来张罗都是他的人来处理,昨日我才给了六百两……我爹要是知道,非得打断我的腿呀!”

接着,陶坊的程掌柜、酒坊的赵东家、……一个接一个站出来,声音充满哭腔,每个人都说着自己从最初的试探投钱,到逐渐放心、加码,林备却步步稳妥、利息分毫不差,让他们的戒心完全被吞没。

李肃高声道:“都别哭了!首先,你们搞清楚,那晚听雨楼饮宴,我确实被林备邀过去饮酒,但那是他主动攀谈敬酒,从那之后我未与他有任何往来。”

“你们每个人按顺序排队,到门边把姓名、投入金额、与林备的往来细节逐一登记清楚。”

厅内的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哭声一下噎住,像被当头泼了冷水。有人低声抽泣着快步排队,有人面如土色、步履跟跄,却不敢再尤豫。

接着李肃转头对裴洵大声说道:“即刻调巡检厅三什兵卒,封查林备宅院、派人去他常去的几处酒楼、布坊、货栈询问。”

裴洵使了个眼色,转身退出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堂上的商人们仍在依次登记各自的损失细节,空气中弥漫着低声抽泣和压抑的窃窃私语。这时,裴洵带着几名兵卒匆匆返回,大步跨进堂内,拱手禀告:

“禀大人!属下已查明,林备在凤州的宅子是租的,而且这个月租银尚未交付,房主也正四处寻他讨银;他平日所用的马车也是从东坊车马行租贷的。属下带人搜遍全城酒楼、货栈、车马行等处,都未发现他的踪迹。依属下判断,他多半已趁夜离城。巡检厅已派出骑队分四路出城查探。”

裴洵的话音落地,堂中众人瞬间如遭雷击,哭声此起彼伏。有人跌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完了……银子都没了……”有人失神瘫靠柱子,脸色比蜡纸还白。周承宴抢先嚎啕大哭,扑倒在案几上,声音凄厉:“我的银子啊!”

李肃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了钱就能回来?!”

“你们每一个借钱给林备的,可曾亲眼见过他所谓的货物?可曾真见过买家?有人去泉州码头提过货吗?你们不过是吃几顿酒席,拿几次回利,就敢把钱一股脑投进去!”

李肃目光冷厉扫过那些满脸泪痕的掌柜,声音沉如铁石:“还有,你们借出银子的时候,可曾拿过林备的抵押、契据?可曾要过他的铺面、货物、马队作保?你们连个铜板的担保都没要,就敢把身家都搭进去,这不是贪心作崇是什么?!”

堂中寂静得只剩下抽泣声和慌乱的喘息。

李肃收回凌厉的目光,语气转为冷肃:“都别再哭嚎了!登记完的一个个回家,各自看好自家生意,别再自乱阵脚。”

李肃环视堂中每个人:“兵备司已经派出巡检厅全力追查林备踪迹。一旦抓到人,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但从此刻起,谁敢在城中造谣生事、聚众闹事,就别怪我兵备司先拿你们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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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李肃与裴洵策马来到西坊黄昉的宅院。管家早已在门口等侯,看见二人到来,弯腰作揖,神情恭谨:“李大人,黄老爷已在厅中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不必通报,管家转身快步领路,引二人穿过层层院落、回廊,直入内宅正厅。厅内灯火已点亮,壁上挂着大幅花鸟画,沉沉檀香缭绕。黄昉正端坐在主座,面色凝重,他的三个儿子,黄映、黄旭、黄昱分列两侧,显然等侯多时。

黄昉见我踏入厅中,立刻起身,带着三个儿子一齐向我鞠躬行礼:“镇防使大人,黄某人拜谢之前暗中提醒之恩。若非您及时点破,我黄家也难免步上那些商号的后尘,被林备那厮迷惑、血本无归。”

他又转向三个儿子,目光凌厉:“你们几个都听好了!若不是镇防使大人,你们哪一个能忍得住那几顿酒席和眼前的回利?哪一个能守得住不动心?记住这次别家的教训,切记莫做败家子!”

三个儿子同时低头,齐声应道:“谨遵父亲教悔!”李肃分明看到黄映嘴巴抽了抽,这小子欠打。

李肃抬手,还了一个揖礼,目光平静:“此事牵连甚广,须绝对保密,切勿外传。”

黄昉与三个儿子连连俯首,异口同声地应道:“当然当然!大人放心,此事我们父子四人绝不泄露半字!”

黄昉随即转向站在厅门口的老管家,声音低沉:“去,带镇防使大人去地牢。”

管家闻言面色不变,恭声应道:“遵命。”随即举起灯笼,做了个请的手势,引李肃和裴洵穿过曲折的后院和侧廊。

夜风从黑暗的天井间吹过,地面上灯火微摇,映出老墙上斑驳的青笞。管家领着他们沿着石阶下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拔出腰间钥匙,发出“咔哒”一声,门缓缓开启,一股潮湿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地牢内火把昏黄,影影绰绰照出潮湿的石墙和斑驳的铁环。地上蜷缩着七八个男人,他们双手反绑,嘴角淌着血丝,神情或愤恨或恐惧,目光闪铄不敢直视。

周围,一什巡检厅的兵卒手持腰刀、长枪,分散守在地牢四角。

李肃与裴洵踏进地牢,脚步声在石室内空旷回响,所有目光顿时集中到他身上,整个地牢安静得能听见滴水声。

李肃走到正中那张雕花太师椅前,神情自若地坐下,抬手示意裴洵:“把林备提过来。”

火把微微摇曳中,两名兵卒从一侧拽来一个衣衫凌乱、脸色煞白的中年男子。正是林备,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角还有未干的血痕,被推到李肃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肃目光冷漠地俯视他,声音低沉又带着戏谑:“林备,你以为你那点伎俩能瞒过我?我早就派巡检厅的人一路盯着你。你的‘仆从’不过是牙人临时雇来的,真正帮你的人也不过这几个假扮仆役混在你身边。”

李肃语气渐冷,指向地牢角落的几名被绑之人:“你以为能瞒过我的眼线?你还在东坊租了处破民居,紧挨车马行,好在最后一刻能迅速脱身。你骗来的银子都藏在那里对不对?昨夜你在宅里将周承宴灌得烂醉,打算趁他不省人事、未闭城门时连夜逃出凤州,你雇好了四辆大车我就猜你要逃了,所以安排巡检厅四面收网,把你们连人带车马全数擒回。”

李肃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盯着他,声音里带着寒意:“不过你这胆子不小,居然还借我的名头来当虎皮,甚至敢攀什么闽地节度使姻亲,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备抖若筛糠,额头冷汗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淌。他几乎要趴倒在李肃脚边,哽咽着连连磕头:“大人饶命!饶命啊!小人真名林申,只是个常年四处漂泊混迹各地的江湖骗子!”

他声音急促,几乎断成片:“这几个人既是我的徒弟,也是我设局行骗的帮托。我们一路从中原到南方,再回西北,各地假冒盐商、茶商、瓷器商,这次在凤州就用了泉州海商的名头设局。”

林申不停磕在潮湿的地砖上,声音带着哭腔:“每次回利,都是拿别人的本金先行支付给投得早的人看,再引更多人投钱……哪里有什么琉璃器或布料采购,都是空壳子啊!求大人开恩饶命,小人这几年所骗得的钱全都在此,虽然吃喝花了些,但大部分都还在,我一定如数归还给那些被我骗的人!”

李肃面无表情地抬手,手掌在空中一挥,灯火在石壁上映出阴冷的影子。周围的兵卒齐齐跨步上前,动作整齐得象一面墙,兵卒们不带一丝尤豫,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闪电般套上那些人脖颈。林申拼命挣扎,双目凸起,喉中发出咯咯的破碎声;其馀几人也象被屠宰的牲畜一般抽搐,双腿乱蹬。

几息之间,地牢回荡着喉骨被绞碎的咯吱声,窒息的哀嚎很快归于寂静。

李肃收回目光,看向裴洵,声音冷静:“这些尸体,待会让黄家自己偷偷处理掉。四辆马车,一共抄出多少银子?”

裴洵恭声答道:“禀大人,四车中初步清点:一车金饼二百馀两,折合白银约二千两;两车银锭合计五千五百两;最后一车铜钱,约值一千五百两银的等额铜钱。”

他神情凝重,低声补充:“四车合计总值折算下来,大约九千两白银。另抄得部分珍珠、南侯赛因瑚、玉饰等零星财物,折合不过几百两,未计入大数。”

李肃起身道:“这些银钱就留在黄宅,由黄家自己想办法带出去,存入黄氏钱庄。告诉黄昱,这笔银子就当是支付最近的羌马、新制短刀、长枪、劲弩,还有军服、旗帜的采买费用,都从这笔里直接抵扣。”

“剩下的银子有多少,明天算清楚报给我,以后黄家承接兵备司任何采买,都先从这笔里扣帐,能省下不少银子,也不必再等到十二月结清。”

李肃话锋一转,语气透出森寒:“盐引的两万两利润今年收不到,先把这笔追回来也算补上亏空。你的人、黄家的人,都不准向任何人泄露今日之事,违令者立斩!”

他再吩咐裴洵:“这些空马车待会就让巡检厅的人牵去西门,提早开城门,半路弃车,车厢全扔进山林,八匹马卸下来,送到元顺车马行,交给冯魁。”

裴洵看着地上的尸体,又望向李肃,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您当初是如何看出这林申是骗子的?”

李肃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在火光里闪过一丝冷意:“那晚听雨楼的酒席上,他自以为我们聊得投机,我随口问起南洋生意,他立刻说家中正好有两艘船此刻已从泉州出海去南洋进货。”

李肃轻声叹了口气,目光冷静如霜:“唉,他不该显摆。那时是六月,南洋季风正是逆风季,泉州的海船此时不可能南下,只能驶往东瀛、高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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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李肃睡眼惺忪地进来兵备司中堂,魏厉已经候在那儿,身形笔直,神色冷峻,见镇防使大人踏进堂门,他没有任何多馀动作,只是缓缓弯腰,深深行了一礼,姿态标准得象刀切般利落,却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回去他自己的钱粮厅忙活去了。

李肃挑起一边眉梢,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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