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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破而后立(1 / 1)

北城,兵备司衙门。

此刻一支浩浩荡荡的人潮裹挟着怒火汹涌而来,门口站岗的几个兵丁先是愣得象木头人,接着手中长刀“当啷”一声落地,拔腿就跑;一个矮胖兵丁慌不择路,竟踩着门坎跌了个狗吃屎,连滚带爬地往外溜走;还有两个刚走出门的衙役,不约而同地把对方推到前面挡路,然后各自撒腿狂奔。

还有胆小的簿吏干脆翻墙,爬到一半被裤脚勾住,悬在墙头上扑腾乱叫,一边喊“救命”,一边两条腿像小鸡一样乱蹬,最终裤子“刺啦”一声裂开才摔到院外,连滚带爬逃命。

倾刻间,兵备司衙门的人逃的一干二净,只有住在后宅的杨老爷一家和仆从还在,没有一个吏员或者兵卒跑去后院说一声。

怒吼声和脚步声轰然冲进兵备司的院落,朱红大门被人群一脚踹开,哐啷巨响震得门轴都险些断裂。人潮像决堤洪水般涌入堂前广场,推翻院中的石凳、踢翻倒塌的灯柱,一眼望去院中空无一人。人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一阵震耳的怒吼:“跑了!狗官们跑了!”

下一刻,愤怒彻底失控。有人冲进正堂,三两下把帐册、文书从案上扫落,纸张漫天飞舞,有人抓起成捆的帐薄直接往门外扔;有人翻进偏房,将柜子里的铜钱一扫而空,有人甚至把架子上摆着的笔、砚台统统塞进怀里。

后面涌进来的人群看见值钱的东西都没了,索性抡起棍子、石块,对着厅堂里的桌椅、屏风、匾额一通乱砸,花窗格子应声碎裂,木屑四溅;悬挂在梁上的灯笼被人跳起一把扯下,摔得稀巴烂;有人把大堂中那张高背太师椅举过头顶,狠狠砸在地上,木架“咔嚓”断成几截。

大院里人喊马嘶,地面上散落着碎瓦、残纸、倒塌的屏风和丢弃的木棍,院墙外挤满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惊呼,有人拍手叫好,衙门四周像战场废墟般狼借,一股掺杂着尘土与焦躁的腥甜气息弥漫在初秋的闷热空气中。兵备司,这座曾高高在上的衙门,此刻彻底沦为愤怒人潮的发泄之地。

耶,国会山暴动也不过如此嘛。

李肃立在正堂门坎上,目光扫过人群,声音如雷:“杨威这个狗官没跑远!他肯定还藏在后宅!搜!把他给我搜出来!”

人群立刻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像被驱动的猛兽,争先恐后地冲向后院信道。可更多的人还挤在衙门大门。有人索性爬上院墙趴着往里探看,有人干脆翻到内院;百姓们便如潮水般把整座兵备司衙门团团围住,巷口两侧也挤满看热闹的人。

冲进后宅的人很快搜到几个仆人和杨府的家眷,他们抱头痛哭,哀求饶命,却被愤怒的人群抓住一通拳打脚踢,有人抄起银簪、珠串、绸缎,能拿的全都揣进怀里;屋里的箱柜被撬开,散落的细软、铜钱、食物被洗劫一空,连床褥,枕头,门帘都被扯走。

这时有人大喊:“找到了,狗官在这里!”

众人一拥而上,只见杨威的肥硕身躯死死卡在狗洞中,脸色涨得象猪肝,一双小眼死死瞪着,眼中写满恐惧与绝望。原来他听到前院震天的怒吼声,误以为八百流寇又杀来了,惊恐中仓皇想从后墙翻逃,无奈体胖翻不动墙,只能钻狗洞,却在洞中间被卡得进退不得,发出绝望的呜咽。

众人哗然一声涌上来,用力往外拽。只听“噗通”一声闷响,这位兵备司杨老爷被硬生生从狗洞里拽了出来,瘫坐在后宅地上。此时的他满头乱发粘着枯草和碎叶,脸上花花绿绿糊满污泥,嘴边还挂着惊吓出的鼻涕,原本今早特意换上的大红喜袍被狗洞边的砖石刮得破烂不堪,袖口撕裂,胸口露出白花花的肥肉;脚下只剩一只歪斜的黑布鞋,另一只早已不知掉到哪去了。

学子们见状怒火冲顶,一名年轻书生猛地举起竹简砸在杨威头上,怒喝:“侮辱斯文!无礼之尤!”另一人攥着竹卷指着他鼻子斥骂:“自称父母官,却连禽兽都不如!”

百姓们见那位平日高高在上的衙门老爷此刻狼狈不堪,纷纷围上来,有的抄着扫帚、木棍就要上手。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婆婆气得满脸通红:“你这个狗官!横征暴敛,逼得人家揭不开锅!还勾结南城那些地痞泼皮,一起坑害我们!”

人群喊声如潮,控诉声此起彼伏:“就是他!乱加苛税!”愤怒的百姓越聚越多,喊声震得院墙都似乎在微微颤斗,衙门内外乱成一片,人们把杨威团团围住,嘈杂中只见他脸色灰白,四肢发软,声音在喉咙里打着滚,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说不出来。

就在众人七手八脚把杨威从地上拽起、逼他跟跄着站直的时候,只听“叮叮”两声脆响,他袖中滚落出两只精巧的白瓷瓶,在青石地面上弹跳几下,停在众人脚边。人群瞬间安静了一刹,有个学子俯身捡起瓷瓶,扫了一眼上面的墨字,当场高声念出:“豹血振阳丹……幽梦膏!”

这短短几字如同在人群中投入一颗炸雷,先是爆发出几声不可置信的惊呼,紧接着控诉声、嘲笑声此起彼伏。“好你个杨威!”一名青衿学子当场指着他破碎的袍子怒喝,“还想迷奸清白女子,禽兽不如!”“亏你还自称父母官,连下三滥的招都用得出!”人群中顿时一片喧哗。

有人冷嘲道:“哈哈哈,豹血?啧啧,怕不是自个儿不中用,还想靠吃药行奸!”又有人阴阳怪气地高喊:“再多龙血都没用,不行就是不行!”人群哄堂大笑,爆发出一阵轰鸣般的起哄声,有人干脆举着那两只瓷瓶当众摇晃,像戏台上的丑角道具,引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笑得前仰后合。

“好一个杨老爷,原来就会装样子!”“真丢尽祖宗脸!”“你不配为官!连男人都算不上!”讥讽声像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衙门里外人声鼎沸,满院回荡着不绝于耳的笑声与怒骂。杨威脸色铁青,浑身哆嗦,想遮挡破烂的喜袍却根本捂不住,狼狈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剩眼神涣散地被人簇拥在中间,尤如待宰之猪。

李肃跨步上前,白袍微扬,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杨威面前,目光冷如寒霜,声音却洪亮清淅:“诸位乡亲学子,大家静一静!”他双臂一展,声音回荡在院中,人群的喧嚣渐渐平息,所有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李肃环顾全场,高声喝道:“杨威这个狗官,身为兵备司之主,却多年玩忽职守,不思整军卫城,只知欺压百姓!他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勾结泼皮恶棍,逼良为娼,今天又意欲强娶良家女子为妾,甚至预备迷药,丧尽天良!”

话音落下,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他不配!”“此人死有馀辜!”“狗官!”

李肃昂首挺胸,声音更胜:“他杨威,根本不配做我们的父母官!他辱没凤州、败坏士林!今日之举,乃是众人替天行道,遵孔夫子圣人所教‘见义勇为、匡扶正义’,是我凤州之正士、是义士、更是当世豪杰!”

说罢,李肃深深俯身,双手抱拳,团团一拱,声音铿锵:“李肃在此,向各位一拜!”

人群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如雷的高呼:“正义!”

李肃收起拱手之礼,目光庄重,压下周围还有几分汹涌的情绪,沉声道:“今日之事,虽乃众志之举,但后果我李肃一人承担!为了不让这场正义之举误伤无辜,惊出人命,今日到此为止!”他环视满院人潮,高声郑重地说:“我李肃,代表全凤州的百姓、士绅、学子,代表谢姑娘,谢过大家今日仗义相助!”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应和与掌声,无数人高举双手相互击掌,怒火中透出胜利的喜悦,巷口到院落尽是振奋的呼声。

人群在李肃的话音中渐渐平息,愤怒与喧嚣像退潮的浪涛般慢慢散去。百姓们或三五成群,或低声议论着今日之事,有人走过杨威身边时,恨恨地啐上一口浓痰,才扭头离去;有人还恶狠狠地骂上两句“狗官不得好死”,方才心满意足。还有人上来对李肃深鞠一躬。巷道外人潮缓缓消散,青石街上只留下一地狼借与碎瓦残纸。

李肃和学子们最后离开院子,一群青衿少年簇拥在他四周,步履昂扬,腰背挺得笔直,一个个神情激动,平日里坐在讲堂上死背《礼记》的木纳全都一扫而空,宛若一群刚打了胜仗的大公鸡。有人兴奋地挥舞着竹简,不住喊道:“痛快!这才叫读书人行道!”有人满脸亢奋地跟同窗比划:“你看见刚才我抡那条木棍了没?那狗官脸都吓白了!”还有人凑到李肃身旁,热血沸腾地引经据典:“《礼记》有云:士不可以不弘毅!李学长今日,真乃儒门卫道士!”

院中馀声散尽,大门“吱呀”摇晃两下后静止下来,空旷的兵备司院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杨威还被丢在院中,浑身泥泞,面色灰败,胸口剧烈起伏,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像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呜。

亥时,夜色沉沉,微凉的秋风中月光映得学宫大门的匾额斑驳发亮。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子杨二探头望去,只见大门前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车夫站在大门边,车上正有两名妇人款款步下:一高一矮,高的年轻貌美,矮的中年貌美。两人都身着黑色薄纱制成的纱罗袍,袍摆及脚面,袖口与衣襟处暗绣细纹,轻盈的纱衣在月光下似有若无;头上戴着黑纱幞头帽,将大半面容都隐在纱影中,只露出眉眼的轮廓,带着几分神秘又掺杂夜行的谨慎。这种纱衣幞头自唐末流行至五代,常是富户女子夜里外出的装束,用以遮掩面容、避尘避目,并显身份。

高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精致的大红木盒,矮个女子手中捧着一个黑底金线的小盒,她们在月光中低声对杨二说道:“玉环苑母女特来感谢李公子大恩,恳请禀报,并带我们入内。”

杨二看了眼两位神情肃然、衣袂微动的女子,挠了挠头,尤豫片刻,才压低声音说道:“两位姑娘,现在是亥时,我们家老爷还在中院练功,此刻不好打扰,不过快练完了。我这就进院替你们安排个等侯处,你们先进去歇息片刻,待老爷练毕,我自会通传,恕小的不便此刻禀报。”

矮个中年女子听完杨二的话,忙低声应道:“多谢小哥,能引我们到中院廊下站着等就行,我们绝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绝不惊扰公子练功。”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吊铜钱,用手绢包着轻轻塞进杨二手中。

杨二手心微微一沉,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哎,好说好说!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母女二人随门子绕过影壁,步入中院廊下,院中空旷开阔,正中央的地面上,刀光正在月下如匹练般翻飞。每一步踏出都象雷霆轰响,长刀大开大合,刀势如劈山断江,带起呼啸劲风,月光折在刀身上反射出冷冽光芒,刀刀似可夺人性命。

母女两人立在廊下,黑纱帽兜下的双眼死死盯着场中那道白影。谢听澜见此刀法刚猛狠辣,毫无丝毫留手之意,每一刀劈出都象是要斩碎前方一切阻碍,隐隐觉得和自己的剑术似乎走的是一个路子。

步止,收刀,李肃挽了个刀花臭显摆,然后对廊下说:“谁来了呀?”

廊下的母女二人缓缓低下头,目光郑重。她们同时弯腰,将手中所捧的盒子轻轻放到自己身旁的青砖地上,木盒碰地发出闷响。接着,她们抬手摘下黑纱幞头帽,动作缓慢而不失恭谨,并小心折叠整齐,露出一张年轻秀丽、微显倔强的粉白脸庞,以及一张美丽饱满的中年脸庞,谢听澜和王凝采。

哦,就猜到是你们两个。

随后,两人将身上那件黑色薄纱制成的纱罗袍自肩头解下,双手在胸前交接,将纱罗袍轻轻两折,规整地放在帽兜旁。她们的动作安静而一致,象是经过无数次训练,举止之间透出深重的礼仪感。薄纱叠起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夜风中愈发清淅。

哎,不用吧,没叫外卖。

做完这一切,两人先是缓缓俯身,右膝先点地,再左膝跟上,双膝并拢着地;接着直起上身,双手从体侧收回放于膝上,挺胸收颌,面容躬敬。紧接着,一前一后的母女二人先后将双手举至胸前,再平平推向地面,随即前额贴地,整个上半身低伏至地面之上,这便是贵族中用于重大场合的“大拜礼”,“再拜”,是行两次跪拜之意;然而此时她们将动作一气呵成,第二次叩首更深,额头紧贴冰冷的石地,展露出无声的虔敬与感激,一动不动。

月光映照在她们黑发与洁白颈项上,地上帽子、纱袍、盒子整齐摆放,一切象一幅肃穆却充满情感的画面。

我嘞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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