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喝了。
他说著,端走了那杯冷咖啡,又將她面前的设计图和铅笔都收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还有一点就画好了。”宋安璃有些不悦,伸手想去拿回来。
周时淮没有让她得逞。
他把所有东西都放到她够不著的高处书架上。
“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我没事。”
“你有事。”他打断她,“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宋安璃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乾涩又紧绷。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镜子了。
“好的设计,来自於设计师的理念和状態。”周时淮的声音很沉,带著不容拒绝的力度,“你把自己耗干了,设计出来的东西也没有灵魂。”
宋安璃的动作停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他。
这句话,和她母亲曾经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珠宝是有生命的,创作者的心跳,会留在作品里。”
她以为,这件事只有她自己记得。
“去睡觉。”周时淮把一杯温热的牛奶塞进她手里。
宋安璃捧著温热的杯子,看著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底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
她那颗因为焦虑和疲惫而绷得紧紧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就鬆弛了下来。
“好。”她小声应了一句,听话地喝了一口牛奶。
这几天紧绷的神经一放鬆,困意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
她確实需要休息。
比赛当天。
这次的星辰杯大赛在南城国际会展中心举办,规模空前盛大。
来自世界各地的珠宝设计师、各大品牌的负责人、时尚界的权威评论家,以及无数的媒体记者,全都聚集在这里。
会场外铺著长长的红毯,两边挤满了扛著长枪短炮的记者,闪光灯亮成一片。
宋安璃从车上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长发挽起,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从容。
周时淮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一身黑色的西装,沉默地为她隔开周围拥挤的人群。
她一出现,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是宋安璃!璀璨珠宝的那个新董事长!”
“她怎么也来参加比赛了?她不是董事长吗?”
“天哪,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
记者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將她团团围住。
无数的话筒伸到她的面前。
“宋董!请问您作为璀璨珠宝的董事长,为什么会亲自来参加设计师大赛呢?”
“宋董,有传言说璀璨珠宝內部正在进行大换血,请问是真的吗?”
“听说您这次的参赛作品,是您母亲的遗作,是这样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私密。
宋安璃保持著得体的微笑,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只是在周时淮的护送下,一步步朝前走。
就在这时,“宋董!” 那个记者挤开身前的人,將话筒几乎懟到宋安璃的嘴边。
“您已经继承了母亲的巨额財產,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这种设计师大赛呢?”
这个问题,带著一种隱秘的恶意。
它在暗示,她一个坐拥百亿身家的女首富,跑到这里来,是在跟那些需要靠奖项证明自己的普通设计师抢饭碗,是在作秀。
所有喧闹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的闪光灯在她脸上炸开,將她的脸映得一片雪白。
所有的话筒,都对准了她。
宋安琪的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爸,鹤白哥他就是看不起我!就因为我是宋家的养女,不是亲生的,所以他才对我这么冷淡!”
宋振国坐在床边,笨拙地拍著她的后背,脸上满是心疼。
“安琪,別这么想。鹤白那孩子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你是爸爸的好女儿,爸爸心里有数。”
“有什么用啊!”宋安琪推开他的手,眼泪掉得更凶,“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宋安璃她什么都有,她不想要的,隨手就扔给了我!”
“谁说你得不到?”宋振国的安抚里带著一丝算计,“你听爸的,不要著急。公司的事,家里的事,早晚都会有你的份。爸绝对不会亏待你。”
他看著自己这个貌美如的女儿,心里那桿秤早就歪了。
这个女儿,比宋安璃那个不听话的,贴心多了。
又安抚了几句,宋振国才从宋安琪的房间里走出来。他掩上门,一转身,就看见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宋安璃。
父女两人在走廊里撞了个正著。
宋振国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尷尬。
“还没睡?”
“嗯。”宋安璃淡淡地应了一声,什么都没问,越过他,朝著自己房间走去。
宋振国看著她清冷的背影,心里一阵烦躁,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宋安璃回到房间,周时淮已经洗漱完,正坐在床的另一侧,翻看著一本经济类的杂誌。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晕將两人之间隔开一个涇渭分明的距离。
自从那晚之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就变得有些微妙。
不再是纯粹的僱主和保鏢,但也绝不是寻常的夫妻。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保持著安全的距离,互不打扰。
宋安璃掀开被子躺下,也拿起一本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空气里有他沐浴后清爽的气息,很淡,却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呼吸里。
她能听到他翻动书页时,纸张发出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那份存在感,强烈又安静。
夜渐渐深了。
宋安璃放下书,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翻了个身,背对著他。
小腹往下坠,一阵阵地绞痛,越来越密。
她蜷起身体,额头渗出冷汗。
她咬住唇,没出声。
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块,周时淮坐了起来。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看著她缩著的背影。
“不舒服?”
他的问话很轻。
宋安璃的身体绷了一下,没有回应。
他也没再问,下了床,走出房间。门被轻轻带上。
宋安璃在床上疼得更厉害,蜷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