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知道自己拒绝也没用。
这唐姬很有主见,不是自己能劝说的人。
所以,他只能顺毛捋,道:
“关东军入河东,可能会引起一连串的不良反应。”
“首先白波贼可能会收缩窝点,藏匿不出。”
“另外,董卓很可能派兵北上,而我们距离董卓更近。”
“所以,万事求稳不可仓促。”
唐姬思忖片刻,才展颜笑道:
“静观其变,此计甚善。”
见唐姬同意,刘辩松了口气之馀,又试探了唐姬为何知道河内军将会兵败孟津的事。
可惜唐姬很谨慎,刘辩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弄得唐姬有些警剔了。
无奈,刘辩干脆出去赶车了。
唐黛则返回车中,关上车门后,鬼鬼祟祟的凑在唐姬身边,问:
“如何?”
唐姬目光复杂的看了车门方向一眼,轻声道:
“他仍不敢放手一搏,但好在愿静待时机了。”
“另外,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一切求稳。但旧帝未死的消息还是要散播一下。”
“否则时间久了,人们会忘了他。”
唐黛有些担心,道:
“李儒亲自灌的毒酒,亲自验尸,恐怕未必会信,而且不怕董卓追兵吗?”
唐姬笑道:
“萁关被河内军所占,凉州军想来也需先对付他们。”
“另外,永安宫起火、尸体被焚,已是难辨真假。或许还能让董卓怀疑李儒。”
唐黛眯着眼睛笑得象是个小狐狸,不断点头:
“阿姊好计策,一箭双雕。”
前面赶车的刘辩能听到车厢内俩女的咕嘟,虽然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但刘辩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总感觉这俩人在算计自己。
不过,转眼一想,自己也就是因为长得象废帝才被算计利用。
否则没有价值的他早就在流民中等死了。
想清楚这一切后,刘辩反而释然了,专心赶着马车赶路。
半下午时,已能看到垣县城池轮廓了。
附近也能见到村镇了,但是人烟稀少,刘辩问身边的唐七:
“这一路上似乎没见到几个村镇,人都去哪了?”
唐七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
“跑了,或是被凉州军杀了。”
“凉州军缺粮便劫掠四方,且为了抵挡关东军,他们还故意制造无人区,陈留、颍川等地多县被屠尽。”
“河东这边也经常遭到凉州骑兵劫掠。”
刘辩不由想到了昨日所遇的凉州骑和路边尸骨。
他不由悲戚沉默起来,所谓“民生煎熬”便是如此了。
到了垣县城后,刘辩看到县城外面有很多难民。
他们搭起破烂窝棚栖身、寒冬季节,很多人都衣不蔽体。
刘辩看得心中愈发悲戚了。
这该死的世道!
然而愤懑之馀,刘辩更多的是无能为力。毕竟自身难保、何言救人!
县外流民看到有马车驶来,都投来羡慕嫉妒恨、或是祈求悲切的目光,不少人伸手向马车做出乞讨的姿势。
当然也有人眼神凶恶,蠢蠢欲动,但见马车旁有几个甲兵鲜明的护卫,他们才不敢上来。
马车中的唐姬通过车帘晃动的缝隙,看到了这凄惨场景后,她有些麻木。
因为上一世她见过更多的凄惨,乱世沸腾、民生倒悬,这大汉气数要尽了!
再看看赶车的刘辩,她忽然也有些同情了。
毕竟他当做旧帝被利用,是毫无尊严和威信的,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罢了,若他表现好,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这时,马车在城门前停下了,有县丁阻拦,唐姬本想拿名刺,但刘辩却已开口,道:
“告诉县令唐山,他的家眷来了。”
唐姬闻言,暗暗点头。
唐黛则笑道:
“这小子还懂得隐藏身份,很机灵!”
县丁不敢怠慢,直接引着马车入城,另有县丁跑去县衙找县令了。
入城之后,城中景象倒比外面好了不少。
街上行人熙然,摊铺林立,颇有生机。
唐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道:
“父亲曾说唐山有才兼有仁义。”
刘辩没接话,毕竟他又不认识唐山,更不知其人品。
只是,刘辩也看出县城治理的不错,颇有几分欣欣向荣的意思。
而且,刘辩发现街上有不少人牵着马匹售卖,甚至在一处市场上还看到了十几匹圈售的良驹。
小小垣县,似乎资源还不错!
这时,前方道路忽然传来骚动,有人喊:
“唐大人来了。”
“唐大人。”
街上紧接着传来了各种喊声,且喊声中带着亲切和尊敬,显然这唐县令很得人心。
且随着喊声传来,道路上人群自动分开,一身穿常服、个高清瘦却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快步走来了。
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县丁和身穿袍服的佐吏,这中年人应该就是县令了。
他面带疑惑的来到车前,但在看到唐七时瞬间明白:车中可能是唐姬!
见唐七冲着自己暗暗点头,唐山便快步上来,笑道:
“远来辛苦,快随我回府。”
县令随着马车回府,一路上还跟街上人们打着招呼,摊贩、屠夫不论尊卑,皆点头应声。
甚至还有人听说县令的亲眷来,主动送上了瓜果肉菜。
县令自然是一律笑着推辞,十分接地气。
刘辩见此,还是颇为佩服的。
县令的亲和或许是装出来的,但在这尊卑有别的时代,他能如此十分难得。
很快,马车进了县令府宅。
县令这才把闲杂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了一个山羊胡、形容枯瘦的老头,看老头打扮应该是县中佐吏。
县令在马车旁边躬敬,道:
“如今已无旁人,夫人可落车了。”
旁边的山羊胡老头有些奇怪,因为他觉得县令似乎有些紧张。
唐姬这才从车上下来,并行了晚辈礼,道:
“叔父安好?”
县令虽是唐姬叔父,但嫡庶有别,作为旁支的县令不敢承唐姬的礼,慌忙让开身子,并郑重行礼道:
“夫人赶路辛苦,先去房中歇息,住处有些简陋,容属下再做准备。”
唐姬客气道:
“叔父不用麻烦了,一切从简。”
“另外,这位是……”
唐山忙拉着山羊胡介绍:
“此乃垣县杨圩,本地名士,且对属下有活命之恩,值得信任。”
山羊胡这时也猜到唐姬身份了,忙弯腰行礼,道:
“能被唐县令称为夫人,且看夫人气度仪容不俗,莫非是原皇后、如今的弘农王妃。”
见他说破自己身份,唐姬便坦然承认了,且她走到刘辩身边,做出小鸟依人的低姿态,道:
“那两位知道他是谁吗?”
唐山和杨圩齐齐朝刘辩望来。
两天都没洗脸的刘辩有些窘迫,但仍是挺直腰背、作面无表情的高贵冷艳状。
唐山隐约猜到了,但他没有开口。
杨圩则激动的山羊胡都翘起来了,脱口道:
“莫非是弘农王?!”
毕竟弘农王被毒杀的消息还未传来,所以见到了唐姬猜到废帝太简单了。
唐姬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杨圩继续追问:
“董卓不会放过二位,莫非是潜行而来?”
唐姬很坦然道:
“是的,董卓很快会知晓,且会派兵来追杀。”
唐山抿唇沉默,显然是觉得事情有些复杂和严重,他需要好好理一理思绪。
杨圩却很快做了决断,且亢奋道:
“董贼废帝我们是不承认的,所以陛下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至于董卓无需惧怕,可召关东军来勤王。”
“另外我河东义士也愿组成王者之师,跟关东军合力南下,驱杀董贼、光复朝廷。”
唐山脸色微松,显然是也想到了这里。
且这计策可行性很高,一旦成功,自己便是大功一件。
所以,唐山和杨圩都从刘辩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机遇。
总之,他们是支持刘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