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身子如何？感觉如何？脑子发不发热？可有力气否？”
张宝藏也是一个老头了，看上去比孙思邈还要老一些，雪白的头发，特别是到了胸口的胡须，让人一看就感觉心安。
但，神奇的是他比王德还要更灵动些，说健步如飞或许有点夸张，可每一步走的都很稳。
他立马到了李世民身侧，有力稳固的手指立马抓起了李世民的手腕，并且一连串的询问道。
“张太医，朕感觉还不错。”
“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让你看一味药。”
李世民立马笑道。
原本张宝藏凝重的脸色慢慢也舒展开来：“陛下脉象还算平稳。”
“不知，是什么药？”
武媚娘看了眼下方的刘承，赶忙把案桌上的酒精递给了张宝藏，并且把刘承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这法子，陛下，老臣也是第一次听到。”
“就算是老神仙来了，也不好判断，最好的法子，还是试一试。”
“老臣立马就去太医署，寻几个病人一试便知。”
张宝藏实话实说。
李世民眉头紧蹙。
他可知道，若是要试药，恐怕一时半会得不出来结论，可他现在却比任何人都要急迫。
“用朕试药，如何？”李世民骤然开口。
张宝藏有些犹豫。
刘承则是立马跟上：“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今有陛下毅然试药，有何不可？”
“草民对酒精，有信心，万万是不敢欺瞒陛下的，而且，暂时酒精草民手中只有这些，若是试药用完了，则就需要重新提取。”
“若是陛下不放心，在试药期间，草民就在这里守着，等效果出来了，再允草民和祖父一同离去， 如何？”
刘承的话，让李世民迫不及待的心更是坚定了下来。
王德还想再劝。
张宝藏浅浅的品尝了一滴：“陛下，这药，确实就是酒精，寻几个浅的伤口，姑且一试，就算没效，倒也没有什么伤害。”
“那就来吧！”李世民兴奋的直接重新趴下，定定望着刘承：“刘小子，你对酒精熟悉，张太医都不曾使用过，你亲自来为朕上药。”
刘承深吸口气，抱拳作揖道：“诺！”
见李世民都已下了决心，王德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张宝藏则是小心退到了一侧，目光同样落在了刘承身上。
突然出现了一味他从来也没见过，更没听说过的药方，自然不会放过，要细细观察，全程记录。
刘承走上来。
小心的掀开了李世民后背上的毯子。
尽管心里有建设，可当看到这一片感染的恶疮后，也是忍不住心中发凛。
不知不觉，这恶疮的范围已是快要布满整个后背了。
“准备温水来。”刘承凝重。
“怎么发展的那么快？”
刘承还用手挤了挤比较深和大块的疮口，里面已生满了脓液，挤出来后，那股恶臭，都在朝鼻子里冲。
“陛下痈疽来的很快。”
“从辽东回来时，才不过刚有苗头，等回到了长安，就已有半个后背了。”
张宝藏把情况简单说了下。
武媚娘也亲自取来了温水。
刘承打湿了布匹，轻轻围着恶疮的边缘擦拭：“若是再不控制，或许就要蔓延到胸前了。”
张宝藏沉默了下，点点头：“老神仙说，在元日之前，上身会长满，若是顺利，等过了元日，才会慢慢退去。”
刘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也终于能理解，陛下为什么那么急了。
他肯定察觉并且预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要趁著这段时间，把或许十年才要走完布置好的路，趁著自己死之前，给后辈铺好。
人只要急了，自然操作上就会激进。
“陛下，酒精有刺激性，等会或许会痛，你要忍住。”
刘承俯下身子，小声道。
李世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没有棉签，但绸布可以暂且替代，刘承把酒精全都倒进了一个瓷碗里，把绸布打湿，然后，先围着边缘擦拭，涂抹。
这里的疮口因为是刚刚扩散，所以浅，小，而正好，可以用酒精锁死痈疽扩散的范围。
但就算疮口小，浅。
当酒精擦拭没入其中的时候，李世民的手直接攥紧了，闭着的眼睛更是骤然睁开，大汗淋漓。
不过，他闷哼了两声，并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武媚娘则是端著瓷碗，跪在刘承身侧。
酒精消耗的速度是很快的。
二三两看上去也不少了，可当实用起来的时候，仍捉襟见肘。
没办法，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刘承封锁了边缘后，又试着调开了比较严重的疮口，先把里面的脓液给挤出来，然后酒精进行清洗。
这一步，李世民的嘴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是牙在挤压，在摩擦。
不过刘承也仅仅只是清洗了稍大的两个疮口罢了，酒精便彻底用完了。
不知不觉，当停下的时候，刘承也只觉得自己浑身是汗了。
刘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的站起来。
腿都有些麻了。
武媚娘赶忙搀扶了下。
刘承感激一笑，不过这会也顾不上吸一口武媚娘的小香风了，他只想寻个地方好好舒展下身子。
退下锦榻后，武媚娘便松手了。
刘承依靠着一个火盆，缓缓坐下。
他知道，在李世民醒来之前，自己是离不开这甘露殿了。
王德给他拿来了毯子，一块可铺在下面，一块则是可以盖在身上：“刘家小郎，可要吃些东西吗？”
刘承从怀里掏出来了刚才重新装回去的麻饼。
因有体温的保暖，并不算太凉：“麻烦王总管。拿些热水来就好，这会，实在是吃不下其他东西。”
王德表示理解。
刘承身上的压力，他多少能体会，把热水放到刘承身侧，便离开去伺候李世民了。
甘露殿，重新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大片大片的夕阳，开始消散。
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那么快，天竟就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