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能这么想？”孙思邈摇摇头，声音带着笃定：“痈疽之症，虽麻烦些，但绝对不是不治之症。
“还请陛下放心，恶疮已发，再加上赶上了冬天，脓液不会如天暖时那般严重。”
“好生的照料，陛下定是会如明年春天的柳树那样，重新抽出嫩芽，焕发新的生机。”
孙思邈小心的帮李世民把身上的绒毯盖好。
“”只是，这阵子陛下就不要再过多劳累了，朝堂之事，可暂时交给太子殿下。”
“陛下安心养伤才是最要紧的。”
孙思邈微微躬身，安慰道。
李世民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他的精神倒还真是好了不少。
呼吸声，也不像是刚才那般急促。
天底下，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但唯独孙老神仙的话，他向来是照做的。
算算，这已是孙老神仙第三次救自己了。
第一次自己还是秦王的时候，第二次则是刚登基不久，第三次便是这一次了。
“是朕给孙老神仙又添麻烦了。”李世民哼唧道。
“陛下言重。陛下能够平安，便是老道之福，天下长生，还等著陛下继续给他们带来好日子呐。”
孙思邈活了那么长时间，沧海桑田，风云变幻，他是亲眼看着天下百姓从苦不聊生到了现在的贞观盛世。
陛下能多活一年，天下百姓就能多舒服一年。
当然，也不是说后面的皇帝就会如何残暴，而是道家向来注重当下，只修今世，对于继任者如何，孙思邈不考虑，既然当今陛下对万民不错，他便希望陛下能够长久的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不过，孙思邈心中是这么祈祷的，但，心底的隐忧却一直没有散去。
陛下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了。
就算这一次痈疽能够撑过去，可也伤到了本源！真不知后面还能不能再调理回来。
陛下先前的风疾尚且能够压制，可经历过这一次重病后，风疾该如何发展？孙思邈完全拿不准。
但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痈疽就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即便是以他的医术，也只能顾好当下。
“陛下对天下苍生之功德，浩荡如烟。”
“佛，定会庇护陛下，长寿万年。”
玄奘放下了手中的菩提珠，双手合十，同样附和道。
“玄奘法师，不要埋怨朕耽误你翻译佛经，著书立传的时间。”李世民的眼睛动了动，望向了身形消瘦的玄奘：“有你在，朕才能睡着，朕的心，也能稍安些。
“刚才，朕睁开眼睛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些故人的鬼魂，他们好像是要接朕离开这里。”
最近，他也时常做梦，会梦见这些年形形色色的面孔，有骂自己的，有要杀自己的，也有笑自己的，更是有等自己的········
“陛下乃九五之尊！官杀天命，所谓罪孽，不过是外人眼中的业障罢了。”
“ 陛下所做，于贫僧眼中全是功德。”
“若没有陛下，这天下，不知还要涂炭多少生灵，若没有陛下，天下万民犹如牲畜于泥沼中挣扎求生。”
“陛下以杀止戈，这是带着天命而行！”
“这，就是天道。”
“陛下不必多想。”
玄奘的声音很好听，软润的厉害，就如母亲般在耳旁教诲的亲切。
似乎天底下不论任何烦躁之事，都能被玄奘的声音安抚和融化。
李世民缓缓颔首：“麻烦孙神仙和玄奘法师了，朕现在感觉好些了，快去歇息会吧。”
“王德，替朕送一送孙神仙和玄奘法师。”
李世民吩咐。
内侍王德躬身应诺。
只是，还不等玄奘和孙思邈动身，殿外，王公公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附于王德耳旁。
“让他等著。”
“咱得先替陛下为玄奘法师和孙老神仙送行。”
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是玄奘和孙思邈的事当紧，对这两位可以说是超脱了世俗的高人，任何人的心中都是发自肺腑的恭敬。
“陛下有事，先忙就好。”孙思邈合上了药箱，笑道：“老道和玄奘法师本就是闲云野鹤之人，出宫的路还是认得的。”
“不过，王总管，你多嘱咐著些陛下，万万不可太过于劳累。”
孙思邈再嘱咐。
王德连连点头，他还想要再送，可孙思邈和玄奘两人已联袂而去。
见此，王德也只有无奈，他赶紧走到了李世民身侧，小声道：“陛下，民部尚书刘洎孙儿到了。”
李世民刚刚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沉默片刻，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诺！”王德躬身，立马朝候着的王公公挥挥手，王公公立马躬身退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甘露殿后门有一女子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陛下，臣妾听说你醒了，便立马让人熬了药石。”
“快趁热，服下吧。”
女子很年轻，不过十八九的岁数，各种动作都很娴熟，并且一点也没有因为李世民后背上的恶疮而吓到。
她坐到了锦榻一侧，把袖子卷起，先帮着把李世民身子给侧过来，这才端过太医手中的药碗，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而后挖起半勺，先是放在嘴边吹了吹，方放到了李世民的嘴边。
李世民不费劲的轻轻一吸，汤药便是一点不撒的全都吸进了嘴里。
两人的配合很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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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侯在殿门前，说实话，这会他的心怦怦直响。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这里可是甘露殿啊。
传说中李世民的书房，而自己不久之后，就要面见那位青史留名的帝皇。
这个挑战不可小。
就算刘承是从千年后而来，但也正因为是从千年后而来，这让刘承更静不下来。
殿内，有人走了出来，刘承当即赶紧站直了身子，微垂著脑袋，只敢用余光朝里面瞥去。
该自己上场了？
不过，他想错了，来的人不是王公公，而是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和一个身穿僧衣的中年和尚。
这两人自然就是孙思邈和玄奘。
两人并肩离去，出殿门时，稍是多瞅了眼站在旁边的刘承。
步伐，不停，但，一眼过后，下意识的，两人竟同时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眉角，同时皱起。
两人步伐同时停下，回首想要再多看一眼，可这时候，就只能看到一个走进殿门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