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翁,刘承认识并不算太深。
若没有这一场大案,刘洎在能臣众多的贞观朝,完全算不得什么,更别提在后世有那么大的名声了。
不过,羡慕吗?
娘的,用命换的!
至于李世民为何如此执意要杀阿翁,或许当前朝堂诸公都有些闹不清楚,看不真切陛下的想法。
毕竟,阿翁从始至终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说实话,就算真的说了那么一句有些狂悖的话,放在贞观十五年之前,也算不得什么,顶多会招来李世民一句笑骂罢了。
引来如此之祸,唯一的原因,便是陛下老了,要开始为太子登基,清理障碍了。
至于说陛下昏庸了,这在刘承看来,还远远达不到这两个字。
顶天就是从之前的一百分,降到了现在的八十分甚至于九十分左右。
没办法啊,高句丽没有打下来,自己身子突发恶疾,再加上太子尚且年幼······若是换做自己,自己也会这么办。
谁叫阿翁,是正儿八经,并且光明正大的魏王党?
若是岑文本还活着,或许阿翁不会那么快就迎来大结局。
可是岑文本死在了去年征讨高句丽的路上,作为朝堂上直接明牌的两位魏王党中流砥柱,岑文本一死,导致阿翁左右孤立无援,太子一党动起手来,毫无顾忌。
更何况在各种前提下,陛下也默许了太子党的所作所为。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保证权力交接的顺利。
陛下终究是人,终究不是神,虽说大唐现在强盛无比,盛世已显,但,满打满算,开国还不到三十年!
三十年前,天下动荡,反王争先恐后。 已发布醉薪漳结
三十年前,强盛的前隋,一朝轰塌,短短不过四十年。
而前隋之前,是朝代更迭频繁,动荡持续数百年的南北朝。
所以,现在,谁敢说大唐明天就不会重蹈覆辙呐?这话,谁敢说?
就连李世民都不敢说!
所以,李世民要帮李治做些事,做些能保证他顺利登基,掌控天下的事。而这个时候,阿翁被太子一党用“伊尹,霍光”这样的权臣来陷害,可以说是拿捏到了陛下的七寸,也绝对是陛下不能够接受的。
如此,阿翁这才身陷囹圄。
至于说,真的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了吗?倒也不见得。
阿翁临死时,欲要留下奏言,御史台宪司却不肯给予纸笔。事后陛下得知,相关官吏尽皆下狱!
这是史书上明确记载的事,从中也可窥得陛下心中所想一二,这个时候,他或许还在纠结,而这个时候,也是唯一能救阿翁的机会了。
不然,等到阿翁身死,那可就真的是生米煮成熟饭,想要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嵇康弹奏过的古琴一张。”
“曹植曾把玩过的玉佩一枚。”
“极品象牙笔筒两对。”
“向秀巅峰字帖一张。”
“都给我小心点,你们全家的命也比不上这一张帖。”
刘承的思绪被这一声声清点家产的声音惊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耶坐在了自己身边,梅兰竹菊也已站在了一旁,皆是伤心的望着鼎丰号的伙计来来往往的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搬了去。
刘承很难受,尽管自己不过当了半个时辰的主人。
刘弘业更不用说了,里面好多东西都是他收集过来的呐。
“没事,没事,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刘弘业嘴里不断的嘟囔著这句话,以聊表自我安慰。
“刘家二郎,这位小公子,我东家让我问问,这四个丫鬟可卖?”
当院子里被搬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留着羊角胡,小眼睛光溜溜,看上去就精明的账房先生走了过来,像是打量牲口一样打量著梅兰竹菊。
梅兰竹菊赶忙朝刘承身后缩了缩。
即便是性子最为清冷的青竹,这会也只能咬紧了嘴唇,站在自家公子身后。
家里遭了如此大难,说句不好听的,她们和那些玩意一样,都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罢了,这里没有她们说话的份。
“兄长并没有把府里的下人也一并打包给你们鼎丰号吧。”刘弘业赶忙道。
“是这样没错,但,生意嘛,好商好量!只要价格公允,不妨考虑下,每个人十贯?这样吧,四个人,五十贯,如何?”这账房先生笑问道。
话落,还不忘趁热打铁,再追加了一句:“这价格可已是很不错了,要不是东家看上,也不会出如此高价。反正你们需要钱,再说了,带着四个拖油瓶,也不方便不是?”
刘弘业有些意动。
“滚。”
不过,刘承看都没看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这账房先生皱了皱眉,脸上立马露出不悦,不善的瞧着刘承,还以为你是刘家郎君啊,都沦落到卖房卖地了。
“听不懂人话?公子让你滚!”青竹恶心道。
“哼!”账房先生一甩袖子,直接离去。
“儿啊,不气,不气。”刘弘业赶忙顺了顺刘承的后背:“气大伤身,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放心吧,阿耶已是想到了后路,梅兰竹菊你们今后可要好生照顾公子,莫要让公子受了委屈。”
刘弘业嘱托。
听到这话,刘承眼睛一亮,果然,狡兔三窟,大家族绝对不会不留个后路的。
他兴奋的看向了刘弘业,不过却见刘弘业双眼有点发红:“阿耶,你这是·······”
“有后路是好事啊,怎么还哭了?”
刘弘业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只是阿耶一想起来今后很难再见到你,就忍不住······呜呜呜·······”
“放心阿耶,不管我去哪,咱爷俩绝对不会分开。”刘承急忙安慰。
刘弘业对自己儿子的话很开心,果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干啥都不会忘了自己,只是······
他摇摇头:“哎,儿啊,你有这个孝心就好,可是,赘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再说了,儿子当赘婿,也万万没有带着阿耶一同赘过去的道理。”
赘婿?
合著所谓的后路,就是自己去当赘婿?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赘婿的地位不能说一点没有,但也仅比流民好上那么一点。
自己堂堂民部尚书的孙子,竟沦落至此?!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儿子的目光,刘弘业缩了缩脑袋:“儿啊,是阿耶说错了,不是赘婿。”
“是你阿翁前几年,给你定下了一桩婚事,你那岳丈正是兵部尚书崔敦礼的三郎。只是,之前还算门当户对,可现在,你阿翁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咱家万万是比不上崔家了。”
“但,崔家家底丰厚,嫁妆肯定少不了,到时候你和崔家姑娘夫妻一体,你好好伺候人家,肯定日子是不用愁。”
“放心,虽有赘婿之实,但绝无赘婿之名。”
刘弘业赶紧解释了下。
“我儿,不要管外面人怎么说,都是他们眼红,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刘弘业还生怕刘承想不开,又补充道:“他们还都没有这个机会呐。”
刘承嘴角抖了抖,瞧着一脸认真为自己谋划的刘弘业,不由哭笑不得。
自己阿耶,真是个妙人,竟一点不觉得吃软饭无耻,似乎还颇为荣耀。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阿耶,阿翁遭了难,崔尚书还能认这门婚事吗?”
刘弘业愣了下,继而瞪大了眼睛:“白纸黑字,怎能不认?”
刘承可没有阿耶那么单纯的心思:“如果真认,崔敦礼又为何不帮阿翁说句话?”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
“还是想想办法,如何抢救下阿翁吧。”
“对了,阿耶,大伯处置了所有家产,要用这笔钱走谁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