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年味儿还没散尽，
集庆城外明军大营的中军帅帐里，
却已是济济一堂，热气蒸腾。ez晓说网 哽薪嶵全
炭盆烧得噼啪作响，驱散著江南早春的湿寒。
朱元璋麾下能叫得上号的将领、幕僚，几乎都到了。
徐达、汤和、李善长、常遇春、常遇霖、朱文正、乃至刚归附不久、神色还有些拘谨的陈兆先，分列左右。
朱元璋坐在上首，
换上了一身较新的青布战袍，
脸色红润，眼神比炭火还亮。
目光缓缓扫过帐中众人，带着审视，也带着期许。
“年过完了，该干活了。”
朱元璋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帐内细微的嘈杂，
“去年，咱们从和州打出来，
拿下太平，围住集庆，不容易！
在座的，都是功臣！”
他先看向徐达：“天德沉稳持重，
调度有方，克溧水、溧阳，扫清外围，水陆并进，围困集庆，居功至伟！”
徐达起身，抱拳沉声道：
“此乃上位运筹帷幄，将士用命之功，达不敢居功。”
朱元璋摆摆手让他坐下，又看向汤和：
“鼎臣勇猛敢战，陆路先锋，屡破敌锋，辛苦了！”
汤和嘿嘿一笑，嗓门洪亮：“为上位效力，不辛苦！”
接着，朱元璋目光落到常遇春身上，
停顿的时间略长了些。
常遇春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遇春。”
朱元璋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悍勇无双，采石矶跃舟先登，
水战凿穿敌阵，确是咱麾下第一猛将！”
常遇春脸上刚露出喜色，朱元璋话锋一转：
“但太平府杀降，坏我军纪，动摇军心，过也不小！”
常遇春脸色一僵，低下了头：“咱咱知错了。”
“功是功，过是过！”
朱元璋声音加重，“功过不相邸，咱也罚过你了，既往不咎！
但往后，你这性子，给咱收著点！听见没？”
“听见了！上位！”常遇春赶紧应道，心里松了口气。
“嗯。”
朱元璋脸色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念你战功卓著，勇冠三军，更兼与咱已成姻亲。
咱今日擢升你为总管府都督！望你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总管府都督！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高级武职，位高权重！
常遇春瞬间把刚才那点忐忑抛到九霄云外，
激动得脸都红了，噗通跪地，声音发颤：
“谢上位！遇春遇春定为上位效死！”
帐内众人神色各异。
徐达、汤和等老兄弟是替常遇春高兴，也知道这位置他凭战功也担得起。
李善长捋须微笑，似乎早有预料。
朱文正嘴角撇了撇，显然对这位“匪将”骤升高位有些不以为然。
陈兆先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朱元璋让常遇春起身，目光又转向坐在后排的常遇霖。
“遇霖。”
常遇霖没想到会点到自己，愣了一下，赶紧出列：“咱在。”
“你年纪虽小，但机敏果敢，屡有建言。
探暗渠，说方山，都有功于军前。”
朱元璋看着他，眼神带着赞许，
“咱不能因你年少而埋没人才。
即日起，擢你为管军千户，独立领一营兵马，暂划归徐达节制。
好好干，别给你哥，也别给咱丢脸！”
千户！独立领兵！
常遇霖心脏猛地一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和兴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郑重抱拳：
“谢上位信任！遇霖定竭尽全力，不负上位厚望！”
朱文正听到这里，忍不住低声嗤笑了一下，
虽然声音极轻，但在安静的帐内还是显得有些刺耳。
他觉得常遇霖这小子完全是沾了他哥和娃娃亲的光。
蓝玉站在常遇霖身后，狠狠瞪了朱文正一眼。
朱元璋似乎没听见这小小的插曲，继续对众人道：
“去年之功，各有封赏，文书稍后下发。
今日召集诸位，更重要的是议一议，眼前这座集庆城，怎么打！”
他手指向沙盘上那座醒目的城池模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李善长率先开口：“上位，如今陈将军归附，后顾已除。
城内守军困守孤城，外援断绝，士气日益低落。
我军围城数月，器械完备，士气正旺。当以雷霆之势，一举而下！”
汤和立刻附和：“李先生说得对！不能再等了！请上位下令，咱愿意打头阵！”
常遇春刚升了官，更是急不可耐：
“上位！让咱来！
咱这都督不是白当的！
保证第一个登上集庆城头！”
徐达则要沉稳得多：
“强攻势在必行，但需筹划周全。
集庆城高池深，守军虽疲，但困兽犹斗。
我军当选择薄弱之处，集中精锐，多路佯动，一鼓破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主要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立刻全面强攻，一派主张继续寻找战机，重点突破。
朱元璋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等众人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
“都说得在理。
集庆，是块硬骨头，但再硬，也得啃下来！”
朱元璋站起身，走到沙盘前，
手指点在集庆的西门和南门之间一段区域：
“据细作回报，此段城墙，年前曾有坍塌，虽经抢修，但根基不稳。
福寿将主力布防于东门、北门应对我军，此处相对薄弱。”
他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徐达和常遇春身上：“徐达！”
“末将在！”
“命你总督全军，三日后，拂晓时分，发起总攻！常遇春！”
“咱在！”常遇春嗷唠一嗓子，眼睛放光。
“命你率本部精锐，
并增调两个千户营，主攻西门至南门段！给咱撕开这道口子！”
“得令！”常遇春把胸脯拍得山响。
“汤和！”
“末将在！”
“命你部猛攻东门，牵制敌军主力！”
“是！”
一道道命令发出，战争的机器再次全力开动。
所有人都明白，决定命运的一战，即将到来。
散帐后，常遇春搂着常遇霖的肩膀，兴奋难耐：
“哈哈！遇霖！听见没？总管府都督！
你也是千户了！咱老常家，算是真正在这军中站稳脚跟了！”
常遇霖也为他哥高兴，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看向不远处正和徐达低声交谈的朱元璋，
又看了看身边摩拳擦掌的兄长和眼神炽热的蓝玉。
开春了，冰雪消融。
集庆城下的血战，即将拉开序幕。
而他，也不再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