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的硝烟和血腥味还没散尽,胜利的明军水师已经开始清理战场,收拢俘虏,修补受损的船只。
但所有人都知道,没时间庆祝。
朱元璋的中军旗舰靠上了南岸。
他一身戎装,在徐达、汤和等将领的簇拥下,踏上了松软泥泞的江滩。
雨水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江风吹拂着他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
他目光扫过江面上漂浮的碎木、尸体,还有那些垂头丧气的元军俘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冷峻。
水战的胜利,在他眼里似乎只是理所当然的第一步。
“上位,水师已控制江面,蛮子海牙残部溃逃入集庆城中。”
徐达上前禀报。
“嗯。”
朱元璋点点头,目光越过滩涂,投向远处那座在阴云下显得格外巍峨雄浑的巨城——集庆。
城墙高耸,垛口如齿,隐约能看到上面来回走动的守军身影。
“陆路兵马到了何处?”他问。
“汤和将军所部前锋已抵达城东五里处扎营,后续兵马正在陆续抵达。”
“传令汤和,稳扎营盘,多设鹿角拒马,严防敌军出城偷袭。看书屋 芜错内容”
朱元璋指令清晰,“徐达,你统筹水陆兵马,将集庆给咱围起来!各门都要围死,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是!”徐达肃然领命。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庞大的明军机器开始高效运转。
步卒们喊着号子,在泥泞中艰难地拖拽著攻城器械上岸;
骑兵来回宾士,警戒著可能的敌人;
工兵则开始砍伐树木,加固营寨,设立防线。
常遇春也带着他那一身血污和疲惫登了岸。
吊著的那只胳膊因为用力过猛,伤口又裂开了,随军医官正忙着给他重新包扎。
但他脸上却毫无疲态,反而因为胜利和杀戮显得异常亢奋。
看到朱元璋就在不远处,他咧著嘴,也顾不上包扎,
几步就窜了过去,噗通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还带着点嘶哑。
“上位!咱没给您丢脸!水师弟兄们把蛮子海牙那老小子打跑了!”
朱元璋看着他这一身狼狈却精神抖擞的样子,尤其是那还在渗血的胳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亲手将常遇春扶起:“起来!遇春,这一仗,你打得好!打出了咱明军的威风!”
他拍了拍常遇春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语气带着亲近:“伤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皮外伤!挠痒痒似的!”
常遇春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上位,接下来打集庆,这登城的头阵,
说啥也得让咱来!老子非亲手把福寿那老狗的脑袋拧下来不可!”
他这话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匪气和悍勇,若是旁人说来,
未免显得狂妄,但从他常遇春嘴里说出来,却透著一种理所当然。第一看书旺 庚新最全
朱元璋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了笑。他现在看常遇春,是越看越顺眼。
能力超群,悍不畏死,更重要的是,
通过那桩娃娃亲,已经彻底和他朱家绑在了一条船上,是自己绝对的嫡系。
“仗有你打的!”
朱元璋语气肯定,“但遇春啊,集庆不是太平府,强攻伤亡太大。
咱得先围起来,耗耗他们的锐气和粮草。你这股劲头,先给咱攒著!”
“是!上位!”
常遇春虽然有点迫不及待,但对朱元璋的命令还是绝对服从。
常遇霖跟在徐达身边,听着他哥和朱元璋的对话,心里稍安。
看来上位还是清醒的,没有因为水战胜利就盲目乐观,也没有被他哥的狂热完全带偏。
他抬头望向集庆城墙,那巨大的阴影压在每个人心头。
围城?历史上,集庆确实是围下来的,但过程绝不轻松。
城里的福寿是个硬骨头,蛮子海牙虽然新败,但水军残部尚在。
更重要的是,方山那边还有个态度不明的陈兆先
“遇霖。”
朱元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常遇霖赶紧上前:“上位。”
“你之前去方山,觉得陈兆先那边,还有没有文章可做?”
朱元璋问道,目光锐利。
他显然没有忘记这颗钉子。
常遇霖沉吟了一下,谨慎答道:“回上位,陈兆先心存顾虑,首鼠两端。
如今我军水战大胜,兵临集庆城下,或可再遣使前往,陈明利害,施以压力。
即便不能使其即刻来降,亦可令其不敢轻举妄动,为我军专心攻城创造条件。”
朱元璋微微颔首,对徐达道:
“天德,此事你斟酌著办。
再派人去探探陈兆先的口风。
若他识相,咱不吝封赏;若他冥顽不灵”眼中寒光一闪。
“待破了集庆,下一个就踏平方山!”
“末将明白。”徐达应道。
命令一道道发出,庞大的明军如同缓缓收拢的拳头,
将集庆这座江南重镇,死死地攥在了掌心。
营寨在城外连绵立起,旌旗如林。
攻城用的云梯、巢车、撞城锤等器械,也在加紧组装制造。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肃杀。
集庆城头,元军守将福寿面色凝重地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明军营寨,尤其是那控制了江面的水师船队。
蛮子海牙狼狈逃回,水师尽丧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守军士气愈发低落。
“告诉将士们,严防死守!朝廷的援军不日即到!”
福寿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底气。
他深知,远水解不了近渴。
集庆,已成孤城。
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了这座古城。
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准备着接下来更加惨烈的较量。
而在方山营中,陈兆先也得到了明军大胜、兵临集庆城下的消息。
他独自坐在帐中,看着摇曳的烛火,脸色变幻不定。
朱元璋再次派来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他的选择,将决定他和手下几千弟兄的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