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带着五百骑兵,旋风般卷向西边。
马蹄踏碎泥浆,如同奔雷。
远远就看见那支元军粮队,二三十个骑兵懒散地护着十几辆慢吞吞的牛车,在官道上蠕动着。
“哈哈!真是送上门来的肥肉!”
常遇春眼中凶光毕露,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弟兄们!跟老子冲!杀光抢光!”
他压根没想什么阵型,什么试探,一夹马腹,挥舞著砍刀就率先冲了出去!
身后的骑兵见状,也嗷嗷叫着跟上,如同决堤的洪水。
元军粮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傻了,护粮的骑兵惊慌地调转马头,象征性地射了几箭,就一哄而散,朝着旁边一片稀疏的林地逃去。
那些赶车的民夫更是丢下车辙,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废物!”常遇春嗤笑一声,毫不怀疑,直接冲向那些满载的粮车。
他用刀挑开一辆车上苦布,露出下面鼓囊囊的麻袋。
“粮食!都是粮”他兴奋的吼声戛然而止。
刀尖划破麻袋,流泻出来的,不是金黄的谷物,而是灰黄色的沙土!
常遇春脸色猛地一变,又接连挑开旁边几辆车的苦布。
全是沙土!
“中计了!”一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从两侧的林地中骤然响起!
原本稀疏的树林里,瞬间竖起无数面元军旗帜!伏兵四起!
无数箭矢如同暴雨般从两侧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埋伏!结阵!快结阵!”常遇春目眦欲裂,挥舞砍刀格挡箭矢,声嘶力竭地大吼。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抢功,他的骑兵冲得太快,太散,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御。
元军的箭雨又密又急,专门射人先射马,不断有战马哀鸣著倒下,将背上的骑士甩飞,然后被后续的马蹄踏成肉泥。
“杀啊!”林地中,元军的步兵如同潮水般涌出,手持长枪弯刀,嚎叫着扑向陷入混乱的明军骑兵。
一个明军骑兵刚砍翻一个元兵,就被侧面刺来的长枪捅穿了肋下,他惨叫一声,跌落马下,立刻被几把弯刀砍成了血人。
另一个骑兵马失前蹄,人刚爬起来,就被元兵乱刀分尸。
血腥味和杀戮的狂热瞬间弥漫开来。
常遇春眼睛彻底红了!
他知道,今天栽了!但他常遇春,就算死,也要拉够垫背的!
“跟老子杀出去!”他狂吼著,如同疯魔,手中砍刀舞得如同风车,泼水不进,凡是靠近的元兵,非死即伤!
他专门朝着元军旗帜密集的地方冲杀,试图搅乱敌军指挥。
“保护将军!”他身边几十个最忠心的老弟兄也拼死护在他周围,用身体替他挡刀剑,用性命开路。
战斗惨烈到了极点。官道和旁边的野地,成了血肉磨坊。
断臂残肢四处飞溅,人和马的尸体堆积在一起,鲜血染红了泥土,汇成了小小的溪流。
伤者的哀嚎和垂死的呻吟,与兵器的碰撞声、喊杀声交织,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常遇春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挥舞著砍刀,砍杀着每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敌人。
他像一头受伤的雄狮,虽然被困,但獠牙依旧锋利。
元军没想到这支明军如此悍勇,尤其是领头的那个,简直不是人!
一时间竟被他杀得有些胆寒,包围圈出现了松动。
“将军!那边!往林子缺口冲!”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指著左侧一个元军稍微薄弱的方向嘶喊。
常遇春血红的眼睛扫了一眼,毫不犹豫:“跟着老子!冲!”
他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马当先,朝着那个缺口猛扑过去!
砍刀过处,人头滚滚!
大营里,常遇霖和蓝玉刚惊魂未定地逃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西边就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鼓声。
“是姐夫!”蓝玉脸色瞬间惨白。
常遇霖心猛地沉到谷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哥果然中了埋伏!
“赵叔!快去禀报徐达将军和汤和将军!我哥中伏了!急需救援!”
常遇霖急声对赵胜喊道,声音都在发抖。
赵胜不敢耽搁,连滚爬爬地往中军大帐跑。
常遇霖看着西边那片杀声震天的天空,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恨自己!恨自己明明有所预感,却没能阻止兄长!恨自己力量微薄!
蓝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几次想冲出去,都被常遇霖死死拉住。
“你现在去就是送死!等援兵!”
很快,徐达和汤和得到了消息。
徐达脸色铁青,立刻点齐兵马。
“汤和!你带两千人,从正面佯攻,吸引敌军注意!
我带一千骑兵,绕侧翼突进去,救遇春出来!”徐达快速下令,沉稳中带着焦急。
“他娘的!元狗敢阴咱的人!
老子跟他们拼了!”汤和怒吼著,带着人马就冲了出去。
徐达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常遇霖和蓝玉,沉声道:“你们守好大营!”说完,翻身上马,带着精锐骑兵,如同利箭般射向战场侧翼。
常遇霖站在营寨栅栏边,死死望着西边。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他仿佛能听到他哥在重围中咆哮,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西边的喊杀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激烈。
显然,救援部队也陷入了苦战。
蓝玉猛地抽出腰刀,眼睛赤红:“不行!咱不能干等著!咱要去救姐夫!”
“你去送死吗!”常遇霖厉声喝问,他自己也快到极限了。
“那也比当缩头乌龟强!”蓝玉梗著脖子吼道,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营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回来了!常将军回来了!”
常遇霖和蓝玉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营门方向,一群血人互相搀扶著,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浑身如同在血池里泡过,左手无力地耷拉着,右手却依旧死死握著一把卷刃崩口的砍刀,不是常遇春是谁!
他回来了!但跟他出去的那五百骑兵,跟着他回来的,不足百人,而且个个带伤,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
常遇春看到迎上来的常遇霖和蓝玉,布满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狗日的元狗算计到老子头上了”
话没说完,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哥!”
“姐夫!”
常遇霖和蓝玉慌忙上前,和周围的兵卒一起,七手八脚地扶住他。
看着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兄长,再看看身后那些残缺不全、眼神空洞的幸存者,常遇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太平府,用鲜血给他上了沉重的一课。
这龟壳,不好啃。
而他窥见的那条暗渠,此刻在他心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