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比外头看着还简陋,就是个加大号的军帐。
里头除了几张粗糙的木案和几个垫屁股的草团子,啥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可一进去,那股子无形压力就沉甸甸地压下来,比外头太阳地还让人憋闷。
帐子里站着几个人。常遇霖一进去,
目光就死死钉在了主位那个身影上。
那人看着不到三十,穿着普通的青色战袍,甚至有些洗得发白。
个子不算顶高,脸盘方正,皮肤黝黑,下巴比常人略长,
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像是带着钩子,能剐掉人一层皮肉。
没说话,就那么坐着,手里捏著颗石子儿,一下一下轻轻敲著木案的边缘。
这就是朱元璋!活的!未来的洪武大帝!
常遇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有点转筋,赶紧低下头,
跟着常遇春一起,噗通就跪下了,额头抵著冰凉的地面。
“元帅!人带到了。”李善长躬身禀报。
“嗯。”
朱元璋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带着点濠州口音的沙哑,
“抬起头来瞅瞅。”
兄弟俩抬起头,但目光不敢直视。
朱元璋那双眼睛在他们脸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落在常遇春身上:
“你就是常遇春?听说你挺能打,宰了刘聚?”
常遇春嗓门依旧洪亮,带着沙场汉子特有的直愣:
“回元帅!是俺杀的!
那厮只知抢掠,不成器,俺常遇春不愿跟他烂在一处!
久慕元帅大名,特来投效!”
“哦?慕俺大名?”
朱元璋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
“咱有啥大名?一个穷和尚出身的造反头子罢了。天禧晓说旺 更歆嶵全”
这话没法接,常遇春卡了壳。
朱元璋目光又转向常遇霖:
“这娃子是你兄弟?刚才在营门外,是你说有破城的法子?”
常遇霖心里一紧,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不抖:
“回回元帅,是俺说的!
把自己对李善长和汤和说的那套关于西门角门和城墙破损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末了补充道。
“俺们愿意带路!若是有半句假话,甘受军法!”
帐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朱元璋手指敲击桌面的“笃笃”声,一下下敲在人心尖上。
常遇霖后背的冷汗都快把内衫湿透了。
他知道,朱元璋这种人,猜忌心极重,
绝不会轻易相信两个刚投诚的流寇。
自己这番话,漏洞不是没有,万一他深究起来
突然,朱元璋敲桌子的声音停了。
他看向旁边的李善长和汤和:
“二位觉著,这娃子的话,能信几成?”
汤和抱拳,声音粗豪:“大哥,管他几成!
让他们带路试试不就知道了?
成了,省了俺们弟兄流血;不成,砍了这俩小子脑袋祭旗,咱带弟兄们照旧强攻!”
李善长则沉吟道:“元帅,此计虽险,却也可行。
我军新至,强攻和州,确无十足把握。
若其言属实,当可省却不少力气。
只是需防其中有诈。”
朱元璋听完,没表态,又看向常遇春和常遇霖,
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们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常遇春。”
“俺在!”
“你兄弟二人,真愿立这军令状?”
“咱愿意!”常遇春吼得毫不犹豫。
“好!”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咱就信你们一回!汤和!”
“末将在!”
“点齐你本部五百精锐,跟着他二人!
今夜子时,动手!若城门得开,你二人便是头功!
若是诓骗”
朱元璋眼神骤然变冷,像两把冰锥子,
“你们知道后果!”
“是!”
汤和大声应命。
常遇春也是激动地一抱拳:
“谢元帅!俺兄弟定不辱命!”
常遇霖也跟着喊,心里却沉甸甸的。
军令状是立下了,脑袋算是暂时栓在了裤腰带上,
可今晚的行动,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带路?说得轻巧,那城墙根下,黑灯瞎火的,
元军的巡哨也不是瞎子聋子,万一被发现了,
乱箭射下来,第一个成刺猬的就是他们!
从大帐出来,被外面的风一吹,常遇霖才感觉活了过来,里衣都湿透了。
汤和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常遇春肩膀上,
力道大得常遇春都晃了一下:
“行!是条汉子!俺老汤就喜欢你这股子愣劲儿!
走,跟咱去挑人,吃饱喝足,晚上干他娘的!”
他又瞅了瞅常遇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有点黄的牙:
“小崽子,胆子不小!晚上跟紧点,别尿裤子!”
常遇霖勉强笑了笑,没吭声。
他知道,汤和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接下来半天,常遇霖心一直悬著。
汤和给他们弄了点吃的,糙米饼子就咸菜疙瘩,
兄弟俩狼吞虎咽,这是保命的力气。
王驴子他们也被暂时安置下来,但显然也被盯着。
常遇霖凑到常遇春身边,小声说道:“哥,晚上小心点。
元军不是傻子,那地方就算守备松,也肯定有巡哨。
咱不能真大咧咧摸到墙根底下。”
常遇春啃著饼子,眼神狠厉:
“怕个球!到时候见机行事!大不了拼了!”
常遇霖心里叹气,自己这哥,勇是够勇,就是有时候太直。
他脑子里飞快盘算著晚上的细节,怎么靠近,怎么发信号,
怎么在乱军中保命每一个环节都可能要命。
天色渐渐黑透,营地里火把点亮,人影幢幢。
子时快到了。
汤和带着五百精锐悄无声息地集结起来,人人衔枚,
马裹蹄,只有甲叶子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常遇春和常遇霖也被分了两把腰刀,跟在汤和身边。
汤和最后检查了一遍,目光扫过常家兄弟,低吼一声:“出发!”
五百人像一道沉默的暗流,融入了漆黑的夜色,朝着和州城西门方向摸去。
夜风吹过,带着野地里的土腥气和隐隐约约的血腥预感。
常遇霖握紧了冰凉的刀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穿越后的第一场真正的生死考验,来了。
成了,海阔天空;败了,万事皆休。
他看了一眼身旁兄长在黑暗中依旧轮廓分明的侧脸,咬了咬牙。
妈的,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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