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医生。”
姜赫洙突然抓住永俊的骼膊。
“医生，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什么？”
“求您让我们参加临床试验吧。”
“你得跟大学临床试验的主治医生说。”
“我们找过了，她本来是要参加的。”申英妍替他回答道，她听起来有点沮丧。
“本来要参加？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不能参加了？”朴秀赫插嘴问道。
“对，他们突然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他们说她有高血压。”
“恩……”
在这个临床试验里，治疔方法是通过静脉注射把干细胞输送到体内，再让干细胞通过血管进入大脑。
试验中使用的干细胞里的akkt基因经过处理，体积比普通干细胞小60，还使用了一种带有穴居蛋白配体的细胞膜，这样干细胞就能穿过血脑屏障，到达大脑。
之后，再注射一种叫3k3a-apc的药物，让大脑里的干细胞分化成神经细胞，修复受损的大脑。所以说，这个试验的关键就在于干细胞和药物能在血管里顺利流动。
“难道就因为这个，主治医生就把已经选好的患者排除了？”
可要是因为高血压就排除已经选好的患者，这也说不通啊。
又不是心力衰竭这种严重的病，而且他们在筛选患者的时候，肯定知道她有高血压啊。难道是他们搞错了？
“我们提出的患者筛选条件里，有对高血压的限制吗？”
“没有，只有心力衰竭的限制。”申英妍回答道。
“那就没问题啊。如果只是高血压……她血压有多高？”
“也不是特别高。”
“他们可能是想选身体最健康的人参加试验，确保安全。”朴秀赫说道。
他说得也有道理。
这个阿尔茨海默病治疔方法的临床试验还处于一期阶段，要是这试验是针对感冒药之类的，那这一期就是给正常健康的人吃，证明它没有副作用。
这种治疔是直接给患者用的，不过因为试验规模小，大概只有八个人参加，所以不一定要选有高血压的患者。
可他们既然已经选了她，又为什么要把她排除在外呢？
“罗莎琳，给有这种血压的患者治疔，会有问题吗？”
——答案你心里清楚。
“应该没问题，对吧？”
——血压这点问题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有心力衰竭的患者，这种治疔方法也有效，你不用操心血压这点事儿。
“那主治医生为什么要排除她呢？”
永俊正想着呢，姜赫洙又叫了他一声。
“柳医生，我们时间不多了。”
“您说什么？”
“医生说她有吞咽困难症。好象是严重痴呆症患者都会这样。就是吃东西的时候很难咽下去，食物会吸进肺里，引起肺炎。而且她也吐不出痰来。
医生说她身体会变得僵硬，动起来会很困难，只能多躺着。他们还让我小心她长褥疮。”
“……”
“等这些并发症都出现的时候，她的免疫力就会下降，还容易摔倒受伤。医生说人最后就是这样死的，不是因为痴呆症本身。
所以，我得好好照顾她。可是……柳医生，我都七十四岁了。说实话，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不是我不想照顾她，是我身体实在吃不消了。”姜赫洙说道，“我老是忍不住想，要是我哪天早上起不来了，她该怎么办。”
“你们孩子呢？”朴秀赫问道。
“怎么能给他们添麻烦呢，他们自己都要照顾孩子……而且我们孩子都在国外……”
永俊想了想，对申英妍说：“我能跟你聊聊吗？”
他把她带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问道：“你知道那八个名额都满了吗？”
“满了，都满了。”
“那你知道顶替她的人是谁吗？”
永俊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他觉得申英妍不去安慰姜赫洙，反而跑来找他，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信息，我们只知道参与者的标识符……不过我们经理从医院认识的人那儿听到点消息。据说顶替她的人是个顶级贵宾。”申英妍说道。
“是谁？”
“恩……”
申英妍把永俊拉到一边，小声说：“是议员沉承烨的母亲。”
“沉承烨？”
沉承烨的母亲八十岁了，年纪很大。五年前，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就住进了养老院。
沉承烨一直装作是个孝顺儿子，可说实话，他早就受够了照顾老母亲。
他懒得时不时去养老院露个面，还觉得花在她医疗费上的那几千块钱都是浪费。
他眼里只有一件事：即将到来的选举。只要是对选举有帮助的事，他都觉得好，没用的，他看都不想看。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永俊的阿尔茨海默病临床试验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要是试验成功了，他就能借着永俊的名气，给自己树立个好形象。就算试验失败了，他也能博得同情票。
当然，永俊要是能成功最好，毕竟他这么优秀，连诺贝尔奖得主都来跟他合作呢。
——研究员必须独立于政治之外。
沉承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脸，他去拜访孙秀英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他现在可是国际知名的明星研究员。
“这次我就先听你的，”沉承烨心里想着，一边给医院的院长施压，“下次，我会以一个临床试验患者孝顺儿子的身份去感谢你，而不是以政治家的身份，柳医生。”
“秀赫！”
永俊跟申英妍聊了一会儿后，回到他们身边。
“啊？”
朴秀赫看起来有点慌乱。
“你们俩聊什么了？你怎么这么生气？看你那样子，就象小时候智媛把我们俩的哈根达斯冰淇淋都吃光了一样……”
“我们得马上去个地方。”永俊说道。
“去哪儿？”
“医院。”
年轻气盛的柳永俊就象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朴秀赫见状，急忙抓住他的手腕。
“我们走吧。我气得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柳永俊正要拉着朴秀赫离开，姜赫洙却挡在了他面前。“柳医生，如果你现在就去医院，她就能接受治疔了吗？”
“我不知道，”柳永俊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有实验医院才有权选择参与者。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很同情你们的处境，但这无济于事。”
“那……”
“如果医生判断她的高血压确实是个问题，我会支持这个决定。你们只能等待第二阶段的临床试验了，因为那时参与者的范围会扩大。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你们照顾她有困难，请告诉我。我会在经济上给予你们帮助。”
“……”
“但请记住，我无权干涉临床试验参与者的选拔过程，”柳永俊瞥了申英妍一眼说道。
“秀赫，我们走吧。”
他们留下了一脸失望的老人和申英妍，离开了大楼。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柳永俊双臂交叉，陷入了沉思，一脸严肃。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是谁顶替了那位老妇人参加了试验？”朴秀赫问道。
“议员沉承烨把那位老妇人换成了他母亲。”
“恩。”
朴秀赫靠在车窗上，盯着柳永俊。
“这值得你这么生气吗？我觉得这是你自从在ag工作以来最生气的一次了。”
“当然！”
“是因为政客插手了吗？”
“不是。如果我是因为这个生气，那我早就直接去沉承烨的办公室了，而不是去医院。”
“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医院那帮人干扰了我的研究。”
柳永俊咬牙切齿地说。
“沉承烨可能因为不懂实验和研究，所以向医院提出请求，想帮助他母亲。我能理解。虽然这是错的，但我至少能理解，对吧？但医院不应该接受这样的请求。”
“……”
“临床试验不是治疔。我不知道人们对我有多高的期望，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参加我的临床试验，但临床试验和治疔根本不是一回事。”
柳永俊强调道。
“这是研究和实验！ab公司委托医院进行临床试验，而这家医院就是为ab公司进行实验的机构。”
“患者只是想参加你的临床试验，因为你太有名了。他们那么信任你，想让自己好起来……”
“那也不对！我很感激他们这么信任我，但原则上，他们不应该这么做。难道他们认为因为我过去所有的实验都成功了，这次也一定会成功吗？
我们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是一项关乎人命的临床研究。研究应该根据数据来进行，而不是根据参与者的名气。”
“好吧，兄弟。你为什么对我发火？”
“而且临床试验的一切都必须尽可能严格地控制，从参与者选拔过程开始！我们必须排除不符合标准的患者，然后从剩下的人中随机选择参与者进行实验。这就是在研究中控制变量，这是基础！”
“好吧，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了。你能冷静下来吗……”
“在排除不符合标准的患者后，研究人员的意愿绝不能参与剩馀患者的选拔过程。他们必须像掷骰子一样完全随机地选择。有些海外机构会用计算机随机选择。”
“如果这个原则被打破，那就是数据造假。”
“数据造假？”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且影响重大的词，朴秀赫瞪大了眼睛。
“当然！如果样本是主观选择的，数据怎么可能可靠呢？如果我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研究马上就会陷入混乱。
有很多骗子公司会选择征状轻微的患者或者他们认为能治疔的患者，然后宣传他们的临床试验成功，以此来推销他们的药物！如果我选择参与者，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砰！
柳永俊愤怒地一拳砸在车窗上。
“但是有外部势力干扰我的研究，对参与者选拔施加压力？
而医院却因为不符合标准的原因随意更换患者？
这是一项关乎人命的实验，他们怎么能随心所欲地进行呢？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连原因都查不出来！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混蛋……”
“哇……放松点，兄弟。”
“这不是能放松的事情！这是那些对研究伦理要求非常严格的发达国家，可能会把所有相关人员都踢出研究机构的事情。”
“……这么严重吗？”
“当然！这是数据造假，是假论文！说实话，我怀疑干细胞部门的申英妍女士带那位老妇人过来是有目的的。
如果她和他们没有关系还好，但如果她从那位老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然后游说医院呢？
这是一个我担任总管理的临床试验项目，但我的手下却在游说和更换患者，政客也在通过施压来更换患者……简直一团糟。”
“……”
“我信任他们，因为他们是大型医院和专家，而且我认为在向临床试验调查机构提出请求后，我去监督并告诉他们该怎么做是不对的。
我只是接收报告，然后等待结果。我甚至在青光眼试验中患者完全治愈后才去的医院。但他们从选拔过程就开始背叛我？”
“我觉得你也应该亲自管理这个临床试验。”
“我本来打算等公司规模扩大后开一家医院，但现在看来我得提前了。我觉得我不能轻易相信任何机构。”
“但在我看来，我不认为沉承烨是出于担心他母亲或者想让她好起来才这么做的。”
“那他是为了什么？”
“因为如果成功了，他就能接近你了。选举马上就要到了，”朴秀赫说，“我知道人们把你的临床试验和实际治疔混为一谈了。
但说实话，我不这么认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从小就认识你，但我不太信任你，好吗？”
“喂，这也有点伤人。”
“但我把我母亲放在柳永俊进行的第一阶段临床试验中？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我会等到第二阶段，而且痴呆症又不是一种立即致命的疾病。
像沉承烨这样的政客肯定有很多钱，他可以给她请个护工，她肯定能撑到第二阶段。”
“恩……”
“但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腾出一个位置，让自己参加第一阶段呢？因为他不是对柳永俊抱有幻想？不是。在我看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母亲的健康，而是和你创建联系，”朴秀赫说。
“第一阶段成功治疔的消息和第二阶段对许多患者都有效的消息，影响是不同的。他只是想在你成功首次治疔阿尔茨海默病时，在巨大的聚光灯下和你一起拍照，然后和你成为朋友。”
“……”
“他会以临床实验患者儿子的身份送给你一些礼物，把所有患者召集起来吃饭，然后通过问你研究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说他看到他母亲好转非常感动，对你感激不尽，想要支持你，来博取你的同情。”
朴秀赫继续说道。
“在他通过哄骗你、实际支持你，和你创建双赢关系后，把你变成他的盟友，然后作为回报，他会要求你在他的选举活动中支持他，以换取卫生福利部或科技部的职位。这不是老掉牙的套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