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永俊还未回家，正坐在办公室的座位上。
“柳研究员，你不回家吗？”正准备加班结束回家的郑海琳问道。
“我很快就走。”
“你还有工作要做？这是什么？直播？”
“我在等八点新闻。还有五分钟就到八点了，现在回家恐怕会错过。”
“你在等八点新闻？”
“是的。”
“你不回家就是为了看这个？”
“是的。”
“……通常这么喜欢看新闻的人都是千组长那一代或更年长的人。看来你内心是个老头子啊。你周末看《好声音》吗？”
“《好声音》挺有意思的，好吗？那可不是给老年人看的节目。”
嘟嘟嘟。
随着开场音乐响起，新闻节目在永俊的计算机上开始播放。
【首次干细胞疗法临床试验】
“原来你在等这个啊。”
郑海琳站在永俊身后，专注地看着新闻。
“别看。”
“为什么？”
“恩……”
正当永俊尤豫不决时，新闻主播开始播报新闻。
——今日下午三点，由ag公司研发的诱导多能干细胞衍生的视神经疗法首次临床试验正式开始。
试验患者孙女士因青光眼失明。ag公司和医院从孙女士的体细胞中培育出干细胞，并再次分化为视神经，注入到她的视网膜中。
屏幕切换，出现了一段采访。
“哼。”
郑海琳笑着捂住了嘴。原来是永俊出现在了屏幕上。
【ag公司研究员柳永俊】
【诱导多能干细胞的发明者】
看着屏幕下方的字幕和屏幕上自己尴尬的表情，永俊双手捂住了脸。
屏幕上的永俊开始说话。
——我们已经成功利用诱导多能干细胞恢复了视网膜退化小鼠的视网膜和视神经。我个人预测，这次临床试验将会取得巨大成功。
“哇！你真棒！”郑海琳赞叹道。
永俊红着耳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太尴尬了。既然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尴尬什么？不过你应该在接受采访前去剪个头发。”
“我没时间去理发店。”
“你一直在接受这种采访吗？”
“除了这次，还有另一个频道的采访。还有一家报纸采访。
“他们不再问了吗？”
“他们还是一天问几次，但我都拒绝了。压力太大了。”
永俊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他宁愿与金贤泰或池光万搏斗。当人们在采访中称赞他是天才时，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
四天过去了，首位试验患者孙秀英仍未恢复视力。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看来效果并不怎么好。”
她苦笑着说道。尽管治疔失败了，但她还是很感激大家，因为有很多人都在努力帮助她重见光明。
“没事的。没事的。”
她的丈夫拍了拍她的背。
“孩子怎么样了？”孙秀英问道。
“她还好。还在坚持着。医生说，我们应该尽一切努力留住她。他说，我们不知道她的最后一天何时会到来，但父母不能先放弃。”
“是啊……”
孙秀英把脸埋进丈夫的怀里。
“你扶着我，让我摸摸她。我会小心的。”
那个小婴儿身上贴满了无数的针和胶带。即使是视力正常的父亲，在触摸她时也必须格外小心，对于从未见过女儿的孙秀英来说，那就更难了。
她还没见过女儿，只摸过她的脚趾尖。但现在她视力恢复失败了，那就更没希望了。
她的丈夫紧紧地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
孙秀英说：“你也一定很难熬。我和孩子都在折磨你。”
“我甘之如饴。”
孙秀英笑了。
“我把灯关了。我们睡觉吧。”
就在丈夫松开她时。
“恩？”
孙秀英突然抬起头。
“怎么了？”
“……再过来一下。站在我面前。”
孙秀英把丈夫叫过来，又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然后，她抬起头，盯着天花板。
“变亮了。”
“什么变亮了？”
“我的眼睛……现在比我把脸埋进你怀里的时候要亮一些。”
孙秀英咽了咽口水。
“我能感觉到光了。”
在手术107小时后，随着视网膜组织愈合，视神经开始创建连接。尽管非常微弱，但孙秀英的眼睛已经能够分辨光线了。
此后，她的视力一天天好转。
一周后，她能感觉到眼前有东西在移动。她能看到光线微弱的移动。
第十天，光线聚焦在视网膜上，形成了一个她能辨认的物体。
“好了，睁开眼睛吧。”她丈夫说道。他把一个东西放在她脚边。
“能看出是什么吗？”
“……手机？”
“……”
“我猜错了吗？”
“……不，你猜对了。”
孙秀英能看见丈夫正抱着她。他似乎一直在压抑着泪水，身体不停地颤斗。
“不是甘之如饴。”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光线在视网膜上变得越来越清淅。
由于她的视神经细胞本身受损并不严重，因此随着视神经的恢复，她的视力恢复得相当快。
尽管分辨率还很低，他们还需要观察她的恢复情况，但他们已经可以提交一份关于临床试验的报告了。
医院临床试验的首席医生成耀汉向食品药品安全部、机构审查委员会和ag公司提交了报告。
“成功了。”
这太令人震惊了。
尽管成耀汉亲自用ag公司为他培育的视神经进行了这个手术，但他还是心存疑虑。
青光眼导致的失明是无法治愈的。如果在早期得到治疔，失明是可以预防的，但已经失明的人是无法治愈的。
但现在不同了。医学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这位天才研究员的研究成果为患者带来了光明。
成耀汉感觉自己正处于人类医学进步的浪潮之中。
“谢谢。非常感谢。”
成耀汉并不信教，但他还是向某人表达了感激之情。
第二天早上，各大新闻频道和报纸都刊登了具有煽动性标题的报道。
【诱导多能干细胞衍生的视神经临床试验取得成功】
【计划增加五名青光眼患者参与临床试验】
【青光眼导致的失明现已可治愈】
【ag公司，青光眼治疔方法的开发者】
【ag公司股票飙升，带动制药行业上涨。干细胞概念分析】
【干细胞将如何改变医学的未来？】
【一位三十岁研究员的医学进步】
【柳永俊：征服青光眼的研究员】
……
永俊正前往六号实验室工作，突然接到了朴东贤的电话。
——“永俊！你现在在哪里？”
“我快到门口了。我现在正落车。”
——“你不能从正门进来！不行！”
“什么？”
——“那里有很多记者在等着采访你。顺烨和海琳现在被困在那里了。”
“为什么顺烨哥和海琳姐被困在那里了？”
——“我想他们是因为和你同属一个部门，所以记者们在问他们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别从正门进来！”
“我已经到正门了。我现在刚落车。能有多少记者啊……”
“是柳永俊！”
实验室门口有人尖叫起来。
然后，大约三十名拿着相机和麦克风的记者朝他跑了过来。
永俊吓了一跳，差点转身就跑。
“柳研究员！我是《日报》的刘秀敏。我听说你……”
“柳研究员！医院表示，他们已经在临床试验中成功使用诱导多能干细胞衍生的视神经细胞治疔了患者！你知道这件事吗？”
“作为首位开发出青光眼治疔方法的研究员，你有什么感受？”
“你认为这种方法能在其他患者身上复制吗？”
“你认为这项技术的利润会有多少？”
“你知道ag公司的股票今天创下历史新高了吗？”
“诱导多能干细胞能用来培育其他神经细胞吗？”
“你对干细胞疗法的未来有什么预测？”
相机四处闪铄，麦克风从四面八方伸到他面前。
“哦……”
在收到临床试验成功的邮件后，永俊确实考虑过记者会来报道这个故事的可能性。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轰动……”
既然他已经在《科学》杂志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采访中把该说的都说了，而且已经有很多记者来采访过他了，永俊以为这次不会那么疯狂了。
他以为只有几个记者会打电话来要求采访，商人政客们会邀请他一起吃饭。
尽管《科学》杂志是世界顶尖杂志，但它毕竟只是一本杂志；通常只有研究员才会读。
即使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对干细胞疗法及其前景进行了大肆报道，那也仅仅是一种可能性。
对于公众来说，科学是要看结果的。
无论研究员们如何谈论某事物的光明前景和惊人机制，公众其实并不太关心。
对他们来说，中间过程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是否有人被治愈了。
这就是为什么永俊以为那些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后来找他的新闻记者可能只是来报道另一个无聊的故事。他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
但现在想来，那些记者很幸运，因为他们可以重复使用他们的文章，因为他们已经有过一次采访了。
“等等！”
“请让开！”
突然，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记者群中冲了出来，跑到他面前。
永俊以为他们是ag公司的保安，但他们不是。他仔细看了看，但没看到他们的胸前有安保公司的标志。
这些人保护着永俊，把他从记者群中解救了出来。
“我们走吧，柳研究员。我们会护送你到实验室。”
“你们是谁？”
“我们边走边解释。”
永俊有点慌乱，但还是跟着他们走了，因为他们正朝着六号实验室的方向走去。他本来就要去工作。
走近后，他看到护送他的保安们都很紧张。
“他们今天有的忙了。”
把永俊从记者群中解救出来的人是议员沉承烨的保安。
即使是象永俊这样对政治不太感兴趣的人，也知道沉承烨是谁，下一任国家领导人候选人。他正在六号实验室主任金吉俊的办公室里。
“哦，我们的国家英雄，柳研究员。你来了！”
沉承烨露出热情的笑容，张开双臂朝永俊走来。他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对金吉俊说：“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研究员在身边，你一定很安心吧，主任！”
金吉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就象刚嚼了只虫子一样。
“是的……很安心……”金吉俊咬牙切齿地说道。
“主任，柳研究员。你们觉得这样怎么样？我认为我们一起去看看病人会很好。再拍张照片。
这样看起来不错，对吧？
政府一直大力支持ag公司，对吧？
未来国家领导人、柳研究员这个项目负责人、金主任还有病人，我们四个人一起拍张照……”
沉承烨用手比了个相机的型状，然后大笑起来。
“如果我们这样做，其他研究员也会更加信任政府，更加有动力，对吧？
柳研究员，你将成为本届政府最耀眼的科学明星。你可以出名，成为实验室主任。金主任可以成为首席技术官。哈哈哈！”
“哈哈……太好了。是的，我们走吧。”金吉俊瞥了永俊一眼，勉强笑道。
“我要回去做实验了。”永俊坚定地说道。
金吉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哈哈哈！”沉承烨大笑起来。
“实验？当然。我们的国家英雄充满了激情。但你肯定也能抽出一天时间来吧？
越聪明的人，越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和休息，对吧？我说的没错吧，主任？”沉承烨盯着金吉俊问道。
金吉俊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搂住了永俊的肩膀。
他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嘿，柳研究员，你怎么这么迟钝？他是下一任总统候选人。你拍点马屁。
这样我们就能得到更多的政府资助，而且以后你用干细胞做什么临床试验时，审批也会更容易……”
就在这时，永俊推开了金吉俊，直视着沉承烨。
“议员大人，研究员和政治必须相互独立。
我不喜欢那些为了获取资金而不是研究和阅读论文就出去喝酒打高尔夫球的研究员。我更不喜欢成为政府的科学明星。
科学是客观性和证据的研究，它必须是一个独立的领域，人们只能通过论文来证明自己。”
“靠……”金吉俊在永俊身后小声骂道。
永俊又补充道：“我不希望我的研究成果与其他任何权力混为一谈。有很多其他政客都要求与我见面，但我都拒绝了他们。我请求你不要把我的发现用于政治目的。”
金吉俊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