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的手杖与地面相触,发出清越的铮鸣,镜片后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少女:“你好,玛修。”
他虚扶着少女的手肘,“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好。”
当她抬头时,正巧撞见瓦尔特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那笑意让他眼尾的细纹显得格外温柔。
观景车厢突然飘来奶油与肉桂交织的甜香。
帕姆推着的餐车轱辘在地面划出欢快的轨迹,小推车顶层摆着热气腾腾的海鲜粥,米粒间点缀着粉嫩的虾仁与翡翠般的芹菜末。
“饭做好啦帕!”
列车长的长耳朵微微抖动,“帕姆特地加了星际贝类的提取物帕!对恢复体力最——”
“——最有效了。”姬子自然地接过话头,指尖轻轻搭上玛修的肩膀。
这个触碰让她条件反射般绷紧脊背,又在感受到掌心温度后缓缓放松。“先吃点东西吧。”
少女那紫水晶般的眼眸泛起水光:“谢谢您,列车长先生。”
她声音轻得如同星尘落地,却让帕姆的绒毛全都蓬松起来。
“咳!”
列车长挺起圆滚滚的小肚子,制服纽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都是帕姆身为列车长应该做的帕!”
出乎意料的是,玛修只是睫毛轻颤了颤,竟顺着她的力道乖乖坐进沙发——
比起先前被姬子触碰时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反应,此刻的温顺简直像换了个人。
是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吗?
姬子眼中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发尾随着偏头的动作扫过沙发靠背。
当她与瓦尔特视线交汇时,对方眼镜片后的暗金色瞳孔微微闪动,了然地颔首。
“上次我感冒时帕姆只给了姜茶,哪像现在”她故意拖长尾音,下巴点了点蒸腾着热气的海鲜粥。
“那不一样帕!”显然列车长的长耳不是摆设。
帕姆的长耳朵像雷达般竖起,小爪子叉在圆滚滚的腰上,“三月七乘客偷吃储备粮的时候可精神着呢!玛修乘客可是连站着都在发抖帕!而且——”
“哇啊!”
三月七突然扑过去捂住帕姆的嘴,“就不要在新朋友面前说我的黑历史啦!”
“快吃吧。”姬子无奈地摇头,眼中映着粥面蒸腾的热气,像融化的琥珀。
她指尖轻推碗沿,桌面与瓷器摩擦的细响惊醒了发呆的玛修,“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好”玛修纤细的指尖捻起银勺,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薄冰。
勺尖没入浓稠的粥里,搅起一圈圈泛着珍珠光泽的波纹,虾仁与贝柱在米粒间若隐若现,如同星海中沉浮的珊瑚礁。
“小心烫。”姬子柔声提醒。
玛修垂眸笑了笑,刘海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她对着升腾的热气轻轻吹拂,将变得温热的勺子送入口中。
当第一口粥触及舌尖时,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米粒早已熬化成绵密的绸缎,海鲜特有的醇厚鲜甜在口腔流淌
好吃。
但更多的
这种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过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上一次精心为她准备的美味食物是什么时候来着?
银勺落回碗中的轻响惊醒了众人。
帕姆的长耳紧张地贴在脑后,小爪子揪着围裙边缘:“是、是不合口味吗玛修乘客?帕姆马上重做帕!”
“不列车长”她抬起头时,泪珠正巧坠入碗中,泪水将帕姆毛茸茸的身影晕染成温暖的光团。
嘴角扬起的弧度让脸颊浮现出小小的梨涡,绝美的笑容明亮得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很美味,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玛修的声音很轻,却让帕姆浑身绒毛“嘭”地炸开,像颗被幸福击中的蒲公英。
当列车长手忙脚乱去摸纸巾时,瓦尔特的手杖在地毯上无声地转了半圈——
这位惯常理性的组长此刻正用指节抵着鼻梁,而姬子的眼瞳中,倒映着少女被晨星般的光点温柔包围的身影。
没过多久——
空荡的瓷碗倒映着少女微微泛红的脸颊,碗底残留的最后一粒米正巧粘在她唇角。
“多谢款待嗝”
玛修慌忙捂住嘴,指缝间漏出的轻嗝让耳尖瞬间红透,“抱、抱歉”
观景车厢顿时漾开温暖的笑声。
帕姆踮起脚看了看餐车上那口几乎和它等高的炖锅——此刻干净得能照出它圆滚滚的倒影。
列车长的视线不自觉地滑向玛修只有些微起伏的小腹,毛茸茸的脸上写满困惑:“真的够了吗帕?明明”
“已、已经非常饱了!”玛修触电般按住小肚子,指尖陷入柔软的针织面料。
她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竟吃完了三人份的粥,羞赧得连脖颈都泛起樱粉。
姬子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托盘相碰的脆响让气氛悄然转变。
“那么”她的目光扫过瓦尔特微微颔首的侧脸,“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正事?”玛修攥住百褶裙的指尖突然收紧,布料在掌心皱出细小的漩涡。
她注意到连靠在舷窗边的丹恒都转过了身,墨色瞳孔在星光照耀下如同深潭。
“别紧张。”瓦尔特的手杖轻轻点地,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仿佛随着这个动作变得温和。
“最终决定权始终在你手中。”
姬子向前倾身时,眼神略带严肃:“基列莱特小姐,关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未来”这个词在舌尖泛起陌生的触感,玛修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对于这个游戏中的世界她并不是很了解。
当时开服的时候,因为那场几乎席卷了全球的呼吸道疾病,哪怕她宅在家里,也依旧没能逃过。
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的她错过了游戏的开服,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直到那位老板的要求她才尝试着入坑
结果就是她刚入坑的第二天,打算好好玩玩的时候——就已经到这来了。
沉浸式体验也是玩嘛
噗——
这个荒谬的念头突然蹦出来时,她急忙咬住下唇,却还是漏出一声小动物般的气音。
布毫!她的小脑筋又开始转起来了。
现在的气氛可是很严肃的,别整。
玛修瞬间绷直脊背,小心翼翼地从刘海缝隙偷瞄众人的反应——
姬子正假装整理袖扣,瓦尔特扶眼镜的手可疑地抖了抖,而三月七憋笑憋得相机带子都在颤。
很好,没有发现——她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社交经验几乎为零的好处吗?
毫无疑问玛修小姐在人际交流这方面还需要算了就这样吧。
至于打算
玛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残留的米粒,那颗晶莹的饭粒此刻像极了某颗遥远的星辰。
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从未体会到这种感觉的她。
想留下
这个念头在胸腔里膨胀得发疼。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像溺水者攥住浮木般死死揪着裙摆,百褶裙的褶皱里还沾着方才滴落的泪痕。
想留在这里
少女的喉咙轻轻滚动,咽下某种更为苦涩的情绪。
毋庸置疑。
她无比的依恋着这种感觉。
她渴望待在这里。
不熟悉剧情的她完全不知道留在星穹列车需要什么条件,也不知道她是否满足
但大概是不够的吧?
但此刻,这些理性的考量全被更为原始的渴望碾碎成星尘。
自私也好贪婪也好
她看见自己颤抖的倒影漂浮在空碗里,那里面有个小女孩正拼命踮脚想够到橱窗里的糖果。
让我待在这吧
“咳。”姬子的轻咳像钟摆的声响,将玛修从思绪中惊醒。
领航员的眼里流转着星云般的柔光:“看来小玛修还有点纠结。”
“那么请问,”姬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舷窗外某颗正在诞生的恒星,“你愿意留在列车吗?”
“当然,如果你想下车的话”
这句话的余音尚未消散,玛修已经听见自己灵魂震动的频率。
她的声带比思维更早做出反应,几乎撞碎了观景车厢的静默:“我愿意!”
少女被自己声音里的迫切吓了一跳。
列车可以将你送回去这样吗?
还未出口的话语卡在喉头,姬子望着少女的眼眸——那如同幼兽般、害怕被丢下的眼神让她心头泛起涟漪。
“请让我待在这里”玛修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变成某种幼兽般的呜咽。
说出来了
她盯着自己并拢的膝盖,黑色连裤袜上还沾着三月七刚才笑闹时蹭上的亮片,“虽然虽然我能做的事很少”
这样任性的要求
少女根本不敢去看姬子那怔住的表情,樱紫色的发丝随着低头动作遮住涨红的脸颊,“但我会努力学习的所以”
请不要拒绝我
这个未说出口的祈求,清晰地映在姬子愈发柔软的眼神里。
她轻轻伸手拂开少女眼前的碎发,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还需要表决吗?
姬子的目光如星轨般扫过车厢,鎏金色的眼眸在众人之间流转——
我没意见。
瓦尔特的手杖在地毯上轻叩两下,镜片后的瞳孔泛起温和的涟漪;
同意。
丹恒抱臂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敲了敲肘关节,墨色瞳孔在舷窗星光照耀下闪烁如黑曜石般;
咱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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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七的相机带子突然绷直,粉蓝色眼眸里跃动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
“那么”姬子的声音像融化的蜜糖,发梢随着俯身的动作扫过玛修颤抖的指尖。
在少女忐忑的眼神下——
“欢迎加入星穹列车,玛修。”
姬子的声音像穿过亿万光年的星光,终于抵达等待的星球,“不嫌弃的话,从今天起,就把这里当你的家吧。”
帕姆踮着脚将烫金的列车专票捧到她面前——那张印着星轨纹路的车票上,还粘着一根深灰色的绒毛。
视野扭曲了专票上烫金的列车徽章,将那抹璀璨晕染成朦胧的光团。
她听见三月七欢呼时带起的香风,感受到瓦尔特手杖传递来的、令人安心的重力场,甚至能分辨出丹恒呼吸频率里那微妙的欣慰——
所有这些细碎的感知,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境。
当帕姆毛茸茸的爪子将绣着列车徽章的手帕塞进她手心时,玛修才惊觉——
原来人在极度幸福时,泪水会比悲伤时流得更凶。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玛修的声音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票边缘的星轨纹路。
当姬子接过手帕时,少女像归巢的雏鸟般下意识将脸埋进那片带着咖啡香的柔软织物里。
姬子的指尖隔着丝绢抚过她发烫的眼睑,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某件易碎的瓷器:“好啦,虽然小玛修哭鼻子的样子也很可爱——”
她的眼中带着笑意,“但帕姆刚拖过的地板可经不起银河倒灌呢。”
这个玩笑让玛修的耳尖瞬间红透,她慌忙去擦仍在滚落的泪珠。
“不过现在列车上的房间不太足够”
姬子替她将鬓间的发丝收拢到耳后,语气温和:“只能先委屈你跟小三月一起睡了。”
“什么嘛!”三月七不乐意了,她纤细的双臂环住玛修的脖颈。
“怎么就委屈了?我晚上睡觉可老实了——最多就是偶尔会抢被子啦、说两句梦话啦、或者抱着抱枕滚来滚去什么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变成心虚的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