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
“是他,就是他!”
刘义重重的点头,虎目中含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激动后的沙哑,“陛下已经认下了,就是他!”
“我的外甥……流落了十八年,吃了多少苦……”
“如今……总算……总算苍天有眼啊!”
他来回踱了两步,情绪依旧无法完全平静,猛地停下脚步,斩钉截铁地对刘夫人和刘铮,说道:
“明日,等明日一早,我就递牌子求见!”
“我要进宫,我要亲眼看看我这个外甥!”
“看看他……长得象不象他娘……”
说着,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铁血将军,再次情难自禁,声音哽咽。
妹妹早逝,这流落民间的外甥,几乎承载了他对妹妹,所有的思念和愧疚。
刘铮也兴奋起来,围着父亲转:“爹,我也去,我也要去看表哥!”
“他肯定很有趣,在宫外长大的皇子啊!”
“不知道会不会武功?会不会打猎?”
刘夫人也是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好,好!是该去,是该去看看!”
“这孩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立刻开始盘算,说道:“等明日进宫,该带些什么见面礼才好?”
“这孩子在外头,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原本沉闷的晚膳气氛。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天大喜讯,瞬间变得热烈而激动。
大将军府的书房灯,也亮了许久。
刘义在与心腹管家,详细询问着宫中,所传出的每一个细节,心潮澎湃。
对明日进宫充满了期盼。
而刘铮则对那个素未谋面,经历传奇的表哥,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想象。
这一夜。
对许多人而言,注定难眠。
……
次日。
天刚蒙蒙亮。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长安城上空的薄雾。
镇国公大将军刘义的府门,便已洞开。
刘义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国公朝服,深紫色的锦袍上,用金线绣着威严的麒麟纹,腰束玉带,头戴进贤冠,显得格外庄重。
他面色紧绷,眼中却燃烧着,迫不及待的火焰,在府门前踱着步,不断望向皇宫方向。
“铮儿!”
“还在磨蹭什么?快些!”
他回头对还在门内,指挥仆役搬东西的儿子刘铮,低声喝道。
“来了,来了!”
刘铮一边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跑出来,道:“爹,您这也太早了,宫门怕是还没开呢!”
与父亲的庄重不同,他今日也穿了身得体的锦袍,少年人意气风发,只是此刻形象颇有些狼狈。
他怀里抱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骼膊下夹着两个,长条状的礼匣,背上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活象个移动的货架。
身后两名健仆也想帮忙,却被刘义眼神制止了。
初次正式拜见外甥,尤其是这位刚刚归来的大皇子,许多心意之物,他觉得必须由自家人,亲手拿着才显郑重。
刘义瞪了儿子一眼,也不多说,转身便大步流星的,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他步伐极快,仿佛不是去觐见,而是要去奔赴一场,迟到多年的重逢战场。
“爹,您慢点!”
“等等我啊!”
刘铮抱着一堆东西,踉跟跄跄地跟上,没走多远就有些气喘吁吁。
刘义便说道:“平时让你多锻炼就是不听,这才没走几步呢,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刘铮看着老爹身上空无一物,又看着自己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便有些委屈的说道:“爹,您说这话有良心没?”
“我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拉车的牲口啊!”
“身上拿着这么多宝贝,怎么能走快啊!”
“咱们先歇一会再走吧,反正表哥又不会再丢了,就在宫里等着咱们呢!”
刘义闻言,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来。
他本就严肃的面容,此刻更是阴沉下来,眼神锐利如刀,盯着儿子。
他二话不说,伸手“啪!”的一下,将自己腰间那条,像征着国公身份的玉带解了下来。
玉带扣在晨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
他掂了掂玉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力:“你这话真多,看来是近日疏于管教,皮又痒痒了是吧?”
“需不需要为父帮你,活动活动筋骨,回忆一下家法?”
父见子未凉,抽出七匹狼!
刘铮一看这架势,从小到大的条件反射,瞬间激活,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爹那可是真会抽的!
而且专挑肉厚的地方,疼得你龇牙咧嘴,还不敢大声哭嚎。
他立刻把所有的疲惫和抱怨,都咽回了肚子里,脸上堆起一个,无比“真诚”,且“精力充沛”的笑容,腰板瞬间挺直,怀里的东西,仿佛也轻若无物。
“不累,爹!”
“我突然一点都不累了!”
“我感觉现在浑身是劲,健步如飞!”
刘铮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满怀的东西,以一种略显滑稽,但速度确实不慢的步伐,“嗖!”的一下从刘义身边窜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
“走走走,咱们赶紧走!”
“早点见到表哥是正理,我都等不及了!”
看着儿子那副怂中带勇,勇中透怂的背影,刘义紧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神色。
他冷哼一声,重新系好玉带,迈开大步,稳健而快速地跟了上去。
父子俩前一后,在清晨寂静的街道上,留下匆匆的足迹。
与此同时。
皇宫,景仁宫。
薛平贵习惯性地早起,在专门为他开辟出,邻近寝殿的一间静室里,完成了简单的锻炼。
他换上了一套较为舒适的常服,用料依旧考究,但颜色是沉稳的靛青色,少了些皇子的张扬,多了几分内敛。
昨夜下令处决宫女的馀波,似乎已经平息。
景仁宫内,所有伺候的人,此刻见到他,无不摒息凝神,行礼的动作标准到无可挑剔,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再无半分之前的窥探与怠慢。
皇帝的旨意,显然已经传达到了。
他先用过早膳,一些精致的粥点小菜。
但他吃得很快,心思并不在此。
随后,薛平贵放下银箸,他漱了漱口,便径直走向西偏殿的暖阁。
他的心里依旧记挂着,昨夜受惊的妹妹,不知她睡得可好,是否还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