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贵伸手,轻轻将薛琪揽到身侧,用行动给予她安全感。
他面上并无狂喜,也无徨恐,只有一种仿佛早已料到的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薛平贵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稳:“高少监不必多礼。”
“此地简陋,非待客之所,更非叙话之地。”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那辆马车,“只是,我需携妹同行。”
高德立刻道:“这是自然!”
“陛下思子心切,早已吩咐,凡殿下身边亲近之人,一并接入宫中奉养。”
他目光慈和的看了一眼,仍处于震惊中的薛琪,道:“这位小姐,请一并上车。”
薛平贵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立即拉着薛琪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斗,低声道:
“别怕,琪琪,有哥哥在。”
“从今往后,再无人能轻慢你我。”
薛琪仰头看着哥哥沉静的侧脸,心中的那些慌乱,竟奇迹般的平复了些许,只是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
没有过多的寒喧,更没有拖泥带水的收拾。
薛平贵只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几件洗净的旧衣,和那枚至关重要的玉佩。
他拒绝了高德示意侍卫帮忙的动作,亲自扶着依旧有些腿软的薛琪,登上了那辆看似朴素,内里却极尽舒适与考究的马车。
马车缓缓激活,驶离了这片承载了原主,无数苦难记忆的贫民区。
车窗外,破败的景象逐渐后退,薛琪忍不住扒着车窗回头望去。
那座栖身多年的寒窑,开始迅速变小。
最终消失在视野的拐角。
高德并未同乘,而是骑马护卫在侧。
车厢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哥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叫你殿下?我们要去哪里?”
薛琪终于忍不住,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薛平贵知道此刻,必须给她一个解释。
他握住妹妹的手,目光沉静地的说道:“琪琪,你记得父亲曾说过,我是他捡来的吗?”
薛琪点了点头。
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我的生父,是当今天子。”
薛平贵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淅,“当年因宫廷变故,我流落民间,被父亲收养。”
“这枚玉佩就是信物。”
“如今宫中寻来,我们要回家了。”
薛琪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这个信息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震撼。
天子……那是戏文里,传说中的人物,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她愣了好久,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随即,一种更深的不安涌上心头:“那……那皇宫……我们去了……会不会被人欺负?”
“我……我什么规矩都不懂……”
薛平贵看着她小脸上露出的徨恐,心中微软,语气却愈发坚定:“有哥哥在,无人敢欺你。”
“规矩不懂可以学,但你要记住,从此刻起你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孤女薛琪。”
“你是我薛平贵的妹妹,勇敢的抬起头来,无需惧怕任何人。”
薛平贵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象一道暖流,驱散着薛琪心中的寒意。
她看着哥哥,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眸子里,渐渐生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彩和依赖。
马车穿过喧闹的市井,驶入戒备森严的皇城局域,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肃穆恢弘。
薛平贵靠在柔软的锦垫上,闭目养神,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因为他知道,踏入宫门的那一刻。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那里有期盼儿子的皇帝,有心思各异的嫔妃,有盘根错节的朝臣势力……
但他无所畏惧。
他手握超越时代的知识,更有一颗洞悉命运,斩断枷锁的决绝之心。
前路,是权力之巅。
也是他将用现代智慧,重塑的万里江山。
而第一步便是要以,无可挑剔的姿态,去见那位生理学上的父亲。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薛平贵并未直接进入皇城,而是掀开车帘,向外面的高德,说道:“高少监,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事。”
“殿下请吩咐。”高德躬身道。
“我现在需去接我的养父,薛浩。”
薛平贵语气沉稳,道:“他于我有十八年养育深恩,恩同再造。”
“我薛平贵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回宫必须与他同往。”
高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化为赞赏与了然。
天家最重仁孝,这位流落民间的皇子,能如此重情重义,在即将一步登天之时,仍不忘贫贱养父。
若是传回宫中,必能博得陛下,和朝臣极大的好感。
他立刻应道:“殿下仁孝,令人感佩!”
“请殿下示下住处,奴婢这便派人……不,奴婢亲自随殿下,前往迎接薛老先生。”
“有劳。”薛平贵颔首。
这一幕,让旁边的薛琪,彻底安心下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哥哥没有忘记爹爹!
她用力抹了抹眼睛,小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随后,马车在薛平贵的指引下,驶向一片平民区。
比起他们居住的寒窑,这里稍好一些,但依旧是寻常百姓之家。
薛浩平日就在这里的码头,做些力气活。
马车停在一条巷口,薛平贵带着薛琪落车,高德谨慎地跟在几步之后。
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身材魁悟,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正扛着沉重的麻袋,从一艘货船上下来,汗水浸透了他破旧的短褂。
“爹!”薛琪喊了一声,跑了过去。
薛浩闻声抬头,看到女儿和养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但随即,他看到了两人身后,那气度不凡的高德,以及不远处那队,明显是官家的车马,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警剔和困惑。
“平贵,琪琪,这是……”
薛浩放下麻袋,下意识地将儿女护在身后,目光带着审视看向高德。
薛平贵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源自原主记忆深处,毫无保留的庇护之情,此刻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上前一步,握住薛浩粗糙的大手,声音沉稳而清淅:“爹,不必紧张。”
“这位是宫里的高少监。”
“他们是来寻我的,我的生父,是当今天子。”
“什……什么?”薛浩如遭雷击,魁悟的身躯晃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平贵,又看了看身旁的高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