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如墨。
一辆疾驰的黑色轿车內,柳家宝,如今的柳小果,正发出病態的狂笑。
“过癮!他妈的太过癮了!”
他回头,贪婪地看著渐渐缩小的村庄轮廓,脸上满是报復后的扭曲快感。
“那个小杂种,看见老子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
“刚修好的破屋,被老子泼满了红油漆!嘖嘖,还有他妈那块破木头牌子,被我一脚踩成两半!那声音真他妈悦耳!”
驾驶位上,气质冰冷的女孩吴颖扶了扶墨镜。
她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这个同母异父的废物哥哥,红唇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行了,一点小事,至於让你兴奋成这样?”
“风少交代的事情办妥就行。”
吴颖的语气平淡,却透著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迟早要去长水市的国科大报到,那里,才是为他准备的真正地狱。”
“今天,仅仅是个开胃菜。”
柳家宝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堆满諂媚,小心翼翼地问:
“那妹妹,风少他能不能顺便把我爸再给弄出来?”
吴颖的脸瞬间冷若冰霜。
“闭嘴!”
“你爸那种做事不过脑子的蠢货,没资格让风少费心!捅个人都捅不死,废物一个,在里面好好待著吧!”
柳家宝被训得不敢吭声,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可我还是不明白,风少到底为什么非要盯著这么个穷小子不放”
“之前让我去霸凌他,现在又让你过来,帮我一起去翻他的祖屋”
“不该问的,別问!”
吴颖冰冷的视线如刀子般刮过柳家宝的脸。
“哎,我就是隨口一问,我睡觉了,睡觉了!”
柳家宝立刻打了个哈哈,连忙靠在椅背上装死。
车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另一边。
江市,远郊村口。
苏诚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直到那辆黑色轿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没有回家。
他將木匾抱在怀里,转身,走向江市警察局。
新任局长李卫东看到苏诚时,愣了一下。
这位前几天引爆了整个江市,乃至全国的英烈之子,明明还是那张清秀的脸,周身却縈绕著一股让他感到心悸的死气。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寂冷彻骨的虚无,看得他心底阵阵发寒。
苏诚没有废话。
他將那个用布包裹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办公桌上。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缓缓解开布包。
那块从中间断裂,带著骯脏鞋印的母亲木匾,静静地躺在那里。
“砰!”
李卫东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一股滔天的怒火直衝天灵盖!
“畜生!!”
居然这个时候,还有不长眼的恶徒去挑衅人家,踩碎家属木匾?!是嫌命长了?
他立刻前往信息中心,亲自启动天眼系统,动用权限进行追查。
半小时后,他满脸铁青,带著深深的歉意与无力感,回到办公室。
“苏诚,对方用的是套牌车,车子最后消失在隔壁,长水市的一处监控盲区。”
“跨省协查需要时间,而且对方明显是有预谋的,线索很可能已经断了。”
李卫东看著苏诚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试探著问:
“王司令他们,你能联繫上吗?军方的天网系统,权限更高,一定能”
他的话,被一个动作打断了。
苏诚摇头,沉默地伸出手,將那两块碎裂的木匾,重新捧在怀里。
他试图將它们拼合在一起。
指尖颤抖。
那道狰狞的裂痕,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咔噠。”
其中一块碎片从他颤抖的指尖滑落,与另一块碰撞,发出一声微弱而绝望的轻响。
就是这一声轻响。
苏诚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他缓缓地,用一种异常珍视的姿態,將那两块再也无法合拢的木匾重新用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母亲破碎的骸骨。
“不用了。”
他终於开口,声音沙哑。
“李局长,我来这里,只是想走个流程。”
李卫东一愣:“什么流程?”
苏诚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映出了李卫东和他办公室的倒影。
“確认这方土地,追不回公道。”
“也確认这方土地,惩戒不了罪恶。”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李卫东怔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头顶!
他瞬间腿软,勉强扶稳身体。
他明白了!
苏诚来这里,根本不是来寻求帮助的!
他是来斩断自己与这个世俗规则的最后一丝联繫!
他是来为自己接下来的“替天行道”,寻找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
站在警局门口,秋风萧瑟,捲起地上的落叶。
苏诚拨通了赵一谨的电话。
“嘟是苏诚吗?”
“赵叔叔,你们的航班,安全抵达了吗?”
电话那头的赵一谨哈哈大笑。
“刚到!你別说,这客机磨磨蹭蹭的,远没有我们的军机坐著舒服,下次有机会带你体验一下。”
“苏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你得讲快点哦,因为我和王司令马上要去开会。”
“你知道的,我们这次事情做的没问题,但动静还是大了些,上头该有的批评,我们还是要虚心接受的。”
苏诚抚摸著怀里那块断裂的木头,强撑著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没事,赵叔叔,我就是隨便问问,那您先忙。”
“好的,先掛了哈,我们后面再聊。”
“嘟嘟嘟”
电话掛断了。
苏诚缓缓放下手机。
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钱老、王司令他们为了自己的事,已经顶了巨大的压力,现在还在接受上面的审查。
而现在这件事,只能靠自己。
在母亲牌位被踩碎的那一刻,
辱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抬起头,望向长水市的方向。
苏诚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已燃尽,只剩一片冻结万物的冰冷与漠然。
他嘴里轻轻念叨著那个城市的名字。
“长水市”
一个陌生,却又在冥冥之中与他宿命相连的地方。
即將开学的国科大,在那里。
母亲,安葬在那里。
而那两个踩碎他最后一片温存的螻蚁,也逃到了那里。
苏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没有丝毫笑意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很好。
都聚齐了。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柳家宝那张狞笑的脸,和那女孩高高在上的眼神。
也省得我
一个,一个,去找了。